十月中旬的秋雨在江州河面织出银色罗网，江州国际联合化工二期工程的竣工仪式就在这烟雨朦胧中开场。

八十八响的鞭炮炸开时，叉车正将最后一条香皂生产线推进车间，机械臂上的红绸带在雨丝中飘成一道虹。

明朗的皮鞋踩过雨水浸润的大理石地面，身后跟着公司高层所有管理人员。

二期工程的玻璃幕墙映出众人身影，生产线上的设备正在做最后调试，机械齿轮咬合的声响混着雨声，竟有几分编钟的韵律。

高艺文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发梢还沾着香精原料的茉莉香：\"小明总，样品出来了！\"

她捧着的亚克力盒里，十二块\"花涧月\"香皂摆成月轮状，雕花模具压出的江州二十四桥在皂体上若隐若现。

香皂车间在深夜亮如白昼，许晚晴戴着防尘帽穿梭在流水线间，手里捧着刚刚脱模的香皂。

雕着玉兰花的皂体在冷光下泛着珍珠色，流水线末端的激光打标机正在刻上\"江州女儿\"的篆体logo。

\"香精配比再加0.3%！\"她冲着对讲机喊，声音淹没在灌装机的轰鸣里。

监控屏上跳动着实时数据：茉莉净油萃取纯度98.7%、皂基ph值5.2、脱模合格率99.4%......这些数字在雨夜里跳成星河，倒映在季方语端来的咖啡杯中。

\"市百货大楼要三千箱首发礼盒。\"

季方语把订单拍在控制台上：\"他们经理说要把苏菲挤到货架最底层。\"

许晚晴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传送带上，温热的皂体从指缝滑过：\"摸到了吗？这是能打败价格战的东西。\"

促销方案讨论会开成了战场，高艺文把计划书摔得啪啪响：\"现在超市里舒肤佳打五折！咱们新品上市就该半价冲销量！\"

\"记住江州儿女不打价格战！只有市场上的弱者，无力面对市场竞争的时候，才会开始打价格战！\"明朗用香皂在会议桌划出白痕，\"你认为价格战这种东西我们拼得赢宝洁？\"

他突然掰断香皂，截面露出嵌着的干茉莉花，\"记住了，能够打败保洁的永远不是价格战，而产品的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我们要卖的不是香皂，是江州城的月光。\"

投影幕布突然亮起，季方语调出全市便利店分布图：\"我的方案是买二送一，这样算下来，相当于同一件产品只打了一个7折，但是会提升产品的销量。\"

明朗拍拍手，红色光点瞬间吞没苏菲的蓝色标记：\"非常好，这个想法是正确的，我们还可以用蜜语时光带花涧月，全市限时买1送1买蜜语时光就送一块香皂，就像用长江水托起秦淮灯。\"

高艺文点了点头：“想法不错，不仅刺激了卫生巾销量的增长，还让我们的香皂有机会让江州市民去体验！”

许晚晴突然举手：\"我在皂盒里设计了种子卡，集齐十二张能换茉莉花苗。\"她打开样品盒，鎏金卡片上印着\"把江州种进春天里\"。

首销日清晨，永辉超市还没开门就排起长龙。

穿旗袍的导购员在试用台前摆开青瓷盆，温水化开的香皂沫里浮着茉莉花瓣。穿校服的女孩踮脚嗅着雾气：\"妈妈，这个味道像外婆的梳头匣子！\"

宝洁市场监测器在当天中午发出警报。张敏盯着数据屏上跳动的曲线：花涧月首日销量超过舒肤佳。

她抓起促销现场的监控视频——穿蜜语时光广告衫的广场舞阿姨们，正把香皂塞进每个路过女人的菜篮。

看着雨幕中的车流缓慢的驶过了长江大桥。

明朗站在二期工程顶楼，看着叉车将香皂礼盒装进印满茉莉花的货车。

江州河的雾气正在消散，对岸国际大厦的卫生巾广告屏突然暗了下去，像被掐灭的烟头。

季方语在午夜清点完最后一笔订单，突然发现电脑屏保换了图案：烟雨中的二期工程楼顶，明朗举着香皂对江州河比划，像持剑的侠客。

她笑着关掉台灯，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正照着物流车上未干的茉莉香。

次日清晨明朗正躺在江州国际联合化工厂独立办公室的椅子上，他盯着卫生巾已经突破50%市场占有率的数据，心里乐滋滋的。

手机突然震动，他抓起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号码让他瞳孔骤缩——是淘宝客服专线。

\"老板！您赶紧回来吧！我们的淘宝店要完了！\"

电话那头传来杨珊珊带着哭腔的喊声，混合着键盘敲击的杂音。

明朗猛地坐起身，手肘撞翻了办公桌的搪瓷缸，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江州国际联合化工厂的宿舍区笼罩在细雨中，路灯在积水里晕成朦胧的光团。

明朗冲进宿舍顶楼淘宝工作室时，杨珊珊正蜷缩在电脑椅上，长长的马尾辫散落在泪痕斑驳的脸颊旁。

显示器屏幕上，淘宝店铺的流量监控图像条垂死的蛇，实时成交数据卡在\"2单\/小时\"的位置。

“卧槽，美女什么情况？不是几天之前各项数据都好好的吗？”

\"三天前突然就......\"杨珊珊哽咽着拽住明朗的袖子。

\"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些旗舰店全都一模一样！客户说我们卖的是翻新机，还有人举报我们虚假宣传！\"

明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这才注意到，原本挂在墙上的\"月销200台\"的红色横幅已经被人扯下来，皱巴巴地团在墙角。

杨珊珊的电脑桌面上，未读的投诉邮件堆成了小山，最新一封来自淘宝官方的警示函用加粗字体写着：\"涉嫌销售假冒注册商标商品，限期整改。\"

“我擦，这帮小王八蛋！”

显示器蓝光在杨珊珊苍白的脸上跳动，她的手指机械地刷新着淘宝旺旺。明朗蹲下身查看订单记录，呼吸突然凝滞——过去三天平均每天100台的成交量，此刻竟跌至不足20台，且全部集中在凌晨两三点。

\"看这个差评！\"杨珊珊颤抖着点开最新评论，\"明明说是金立A320，拆机发现用的是诺基亚的主板！\"截图里的手机外壳确实印着金立LoGo，但内部电路板上赫然焊着诺基亚的芯片编号。

明朗感觉后颈汗毛倒竖，这批货正是他前让华强北的档口老板强哥给自己发过来的货。

明朗瞥见杨珊珊抓乱的长发下，一对乌黑的眼圈深嵌在眼窝里。

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女生，此刻就像只被暴雨打湿的麻雀，而他这个\"老板\"，却连张椅子都舍不得给她搬。

杨珊珊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扑哧笑出声，眼泪却顺着嘴角往下淌：\"老板，怎么办？\"

当明朗第五次点开淘宝搜索栏时，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搜索框里\"金立A320\"下方，密密麻麻排列着十几家同款旗舰店，其中三家甚至标注着\"官方授权\"。

他颤抖着点进销量最高的店铺，商品详情页上明晃晃印着质检报告和防伪标识。

\"叮咚！\"

旺旺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明朗浑身一震。

对话框里，一个陌生Id发来截图：\"兄弟，你这货源是不是华强北的？我这边有正规渠道，价格比你低15%，要合作吗？\"

附带的聊天记录里，对方展示着盖有金立公章的授权书。

明朗望着宿舍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想起当时他跟着谭一丁穿过长江大桥时，桥头广告牌上的\"打击制售假冒商品\"标语在雨幕中闪烁。

如今那些霓虹灯下的承诺，竟化作千军万马压境而来。

当明朗第二次拨通华强北供货商的电话时，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咆哮：\"后生仔，我的货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嘛！你仔细的想一想，谁哪个正经人会把手机买回去拆了，然后回头来投诉你。\"

此时明朗内心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晨曦初露时，明朗站在宿舍窗前，看着江面上朦胧的雾气。他忽然想起黄书记曾经说过的话：\"做生意要讲规矩，但规矩也是人定的。\"远处的江州港传来汽笛声，明朗握紧胸前的金立手机，突然笑了——屏幕上，最后一个差评正在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