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列队、每一次出发，时间都悄悄前进一格。五月的暴雨敲打着会议室的防弹玻璃，将室内映得忽明忽暗。

十二名高级军官围坐在长桌前，肩章上的将星和校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投影仪在墙上投出一张毒枭的侧脸照片——刀疤从眉骨贯穿到下巴，像条狰狞的蜈蚣。

“根据情报，‘蝰蛇’已经渗透到北部三个省份。”陈上校敲了敲桌面，他眼角的皱纹比上次见面更深了，“上周在S市缴获的毒物上，都印着他的标记。”

一位两鬓斑白的少将盯着资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这个毒枭的年龄？”

“35岁左右，”年轻的李少校推了推眼镜，“但行事风格老辣。他特别青睐未成年人运毒——体型小，不易引起注意，就算被抓了量刑也轻。”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雨点拍打窗户的节奏越来越急。

“我们需要派人卧底。”陈上校终于开口，声音沉重，“打入他的青少年运毒网络。”

“我提议血狼A组的白夜。”李少校突然说，年轻的面庞上带着决然，“他十七岁的外表是完美伪装，实际能力又足够自保。”

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一位头发花白的大校猛地拍桌：“胡闹！那是白将军的小儿子！”

“正因如此，”李少校寸步不让，“他的背景绝对干净，不会被怀疑是卧底。而且他的单兵作战能力——”

“你知道他哥哥的事吗？”另一位上校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如果小白再出什么意外...”

陈上校的独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白夜的综合评分是全军同龄人中最高的。冷静、机敏、应变能力超强。”他叹了口气，“从战术角度，他确实是最佳人选。”

老将军的茶杯“咔”地一声放在桌上：“老陈，你看着我眼睛说，你真舍得让那孩子去？他才十七岁！”

雨声忽然变大，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陈上校半边脸上的伤疤——那是多年前和白锋并肩作战时留下的。

“不舍得。”陈上校的声音沙哑，“但如果是老白还活着...他会第一个送儿子上一线。”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几位老军官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旧伤——那里记载着与白将军共同的回忆。

“投票吧。”老将军最终打破沉默，“同意白夜执行卧底任务的举手。”

十秒钟的犹豫后，七只手缓缓举起，包括陈上校的。老将军看着这个结果，深深叹了口气：“通知李昊来领任务。记住，仅限他们两人知晓。”

李少校立刻拿起内线电话。五分钟后，走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李昊推门进来时，肩上的雨水还未干透。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首长凝重的面容：“报告首长，血狼A组李昊奉命报到！”

“稍息。”老将军示意他坐下，“有个SSS级任务需要白夜执行。”

李昊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膝盖：“首长，小白他才...”

“我们知道。”陈上校打断他，“但年龄正是他最合适的伪装。”

投影仪切换画面，显示出毒枭“蝰蛇”的详细资料。李少校开始讲解任务细节：“需要白夜伪装成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混入‘蝰蛇’的青少年运毒网络。预计潜伏期2-3个月。”

李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首长，这太危险了！小白虽然能力强，但他...”

“李昊。”老将军突然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不怒自威，“九年前，你也是这样站在这里，质疑让白锋去执行那个任务的决定。”

李昊像被雷击中般僵住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那个永远没能回来的身影，以及...那个被留下的孩子。

“白夜不是他父亲。”李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他确实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优点。”他深吸一口气，“我会亲自向他传达任务。”

——

会议结束后，李昊在训练场的角落找到了白夜。少年正独自练习匕首格斗，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滴落，打湿了单薄的作训服。

“小白。”李昊站在雨幕中，声音异常平静，“首长要见你。”

白夜的动作顿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李昊语气中的异样。他收起匕首，那双眼睛在雨中显得格外明亮：“任务？”

李昊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指挥部大楼。白夜安静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脚步声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

指挥部的走廊异常安静，白夜的发梢还在滴水，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李昊在会议室门前停下：“进去吧，首长们在等你。”

白夜推门前突然回头：“哥。”

“嗯？”

“如果...是很危险的任务。”白夜的声音很轻，“别告诉徐哲。”

李昊愣住了：“为什么特意提他？”

白夜眨了眨眼，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滑落：“他会担心。我们...关系很好。”

李昊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年，竟然天真到看不出徐哲眼中炽热的情感。

李昊握紧了拳头：“你可以拒绝这次任务的，你还小，而且他们见过你的脸…”

白夜平静的说道：“我必须得去，要不然我永远都得躲着。而且，我可以化妆，他们认不出我的。”

“去吧。”李昊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揉了揉白夜的黑发，“我在外面等你。”

会议室里，白夜站得笔直，水珠从他的袖口滴落到地板上。老将军亲自将任务文件递给他：“看完销毁。”

白夜快速浏览着文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当他看到“预计死亡率43%”时，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有问题吗？”陈上校问。

白夜合上文件，用打火机点燃，看着它在金属垃圾桶里化为灰烬：“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李少校回答。

老将军突然起身，走到白夜面前。他比少年高了半个头，却莫名觉得自己才是需要仰视的那个：“孩子，你可以拒绝。”

白夜抬起头，雨水还挂在他的下巴上：“这是我父亲的部队。”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玷污它。”

几位老军官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这句话，他们多年前也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过。

——

走出会议室时，李昊还等在走廊上。白夜将任务细节简要告知后，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需要准备什么？”李昊终于打破沉默。

“帮我弄些街头少年的衣服。”白夜思考着，“还有，要一个合理的‘叛逃’理由。”

“这个简单。”李昊苦笑，“就说你受不了徐哲整天缠着你就行。”

白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徐哲没有缠我。”

李昊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任务期间有任何异常，立刻启动紧急联络协议。”

“嗯。”

雨渐渐小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一丝光亮。白夜突然停下脚步：“哥。”

“怎么了？”

“如果...我回不来。”白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帮我照顾徐哲。他...很依赖我。”

李昊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告诉这个单纯的孩子，徐哲对他的感情远不止“依赖”；他想说整个血狼都会等他回来；他想说不会再有第二个白锋的悲剧...但最终，他只是重重地揉了揉白夜的脑袋。

“别说傻话。你可是‘死神’，阎王爷都不敢收你。”

白夜轻轻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他父亲当年的背影。

——

当晚的食堂异常热闹。血狼A组围坐在角落的大桌旁，徐哲正忙着把最好吃的菜往白夜碗里夹。

“尝尝这个红烧肉，”他的耳朵红红的，“我特意让老刘多放了糖。”

白夜顺从地夹起一块，嘴角沾上了酱汁。徐哲立刻递上纸巾，手指微微发抖。

“谢谢。”白夜接过纸巾，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眼中的柔情。

王凯在桌子底下踢了李昊一脚，用口型问：“怎么了？”

李昊摇摇头，端起碗猛扒了几口饭，食不知味。他看着白夜安静吃饭的侧脸，想起会议室里那些冰冷的数字——43%的死亡率。

“小白，”周阳突然开口，“明天格斗训练，咱俩一组？”

白夜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徐哲立刻把装肉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多吃点肉，你最近又瘦了。”

林涛和方烈交换了个眼神，但谁都没像往常那样调侃。整个餐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好像所有人都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晚饭后，白夜独自走向武器库——他需要为任务准备一些特殊的装备。徐哲想跟上去，却被李昊一把拉住。

“让他一个人待会儿。”李昊的声音异常严肃。

徐哲困惑地眨眨眼：“队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昊看着白夜远去的背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相信小白。”

徐哲还想追问，但李昊已经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