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数字在无人察觉时悄然更迭，等回过神来，七个昼夜已从指缝间溜走，像握不住的细沙。
二月初的寒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米-17直升机外肆意咆哮着。它疯狂地撞击着直升机的机身，发出阵阵刺耳的呼啸声，仿佛要将这架飞机撕裂开来。
机舱内，冰冷的空气弥漫着，让人感到一阵寒意袭来。那是航空燃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这种独特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机舱，给人一种冰冷而又陌生的感觉。
二十多名特种兵分列两侧，身上的装备随着机身晃动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白夜坐在靠舱门的位置，透过敞开的舱门能看到下方如棉絮般的云层。
“血狼，准备！”跳伞教官的吼声在耳机中炸响。
王凯竖起大拇指，开始检查装备。他今天负责最后一个跳，所以还没穿上降落伞包。白夜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皱眉：“副队，你先穿伞包。”
“急什么，”王凯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应急伞，“有这个就够了。”
对面座位上，壁虎小队的周武眼神阴鸷地盯着王凯。自从上次格斗比赛惨败后，这人看血狼的眼神就带着毒。白夜的视线与他短暂相交，周武立刻别过脸去。
“三分钟准备！”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个特种兵像下饺子般跃出舱门。白夜调整好护目镜，在舱门边等待自己的顺序。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点。”
白夜点点头，正要回应，余光却瞥见一道黑影猛地扑向王凯——
“小心！”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周武像头疯牛般撞向王凯，双手狠狠推在王凯背上。没穿主伞包的王凯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翻出了舱门！
“王凯！！”李昊的吼声几乎撕裂喉咙。
白夜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了。他一把抓起王凯座位上的主伞包，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纵身跃出舱门！
“白夜！你他妈没戴高度表！！”李昊的喊声被狂风撕碎。
万米高空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白夜在空中调整姿势，以最标准的自由落体姿态加速下坠。他的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却死死盯着下方那个越来越近的黑点——王凯。
“副队！”白夜试图喊叫，但声音瞬间被狂风卷走。
王凯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在空中拼命调整姿势试图减速。但他的应急伞需要在一定高度才能打开，现在下坠速度已经接近终端速度。
白夜咬紧牙关，将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加速追去。耳膜因为气压变化而剧烈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些。数字在脑海中飞速计算——高度、速度、开伞时机...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缓慢缩短。五千米...四千米...白夜的手指已经扣在了伞包拉环上。
三千米！白夜猛地拉开伞索，主伞“嘭”地张开，巨大的拉力几乎把他的肩膀扯脱臼。他顾不上疼痛，拼命操控伞绳向王凯的方向飘去。
“王凯！开伞！”这次他的喊声终于传了出去。
下方五百米处，王凯终于拉动了应急伞。但小型应急伞在如此高速下几乎瞬间被撕裂！白夜眼睁睁看着伞绳一根根崩断，王凯再次加速下坠！
“操！”白夜爆了句粗口，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的主伞。自由落体再次开始，这次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两千米！
狂风在耳边咆哮，白夜感觉自己的肺快要被气压挤爆。但他顾不上这些，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在距离地面约两百米的极限高度，白夜终于追上了王凯。他一把抓住王凯的战术背心，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备用伞！
“嘭！”
双人伞在千钧一发之际张开，但下坠速度仍然快得吓人。白夜死死抱住王凯，在最后一刻猛地翻身——
“砰！！！”
两人重重砸进一片松树林。王凯在触地前一秒硬是扭转了姿势，将白夜护在怀里。树枝断裂的声音和闷响同时传来，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直升机降落在临时起降场时，白夜和王凯已经被医疗队围住。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两人除了些擦伤和淤青外，竟然没有严重伤势。
“你他妈疯了？！”李昊第一个冲过来，抓住白夜的肩膀摇晃，“没戴高度表就跳？！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戛然而止。
白夜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此刻漆黑如墨，里面翻涌着李昊从未见过的暴虐杀意。
少年的脸上还带着擦伤的血痕，作战服被树枝刮得破烂，但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冷得像极地寒冰，却又燃烧着地狱之火，跟他哥哥的眼神一模一样。
“周武呢？”白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几个教官正押着被铐住的周武走向指挥车。那人脸上还挂着扭曲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
白夜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像一道黑色闪电掠过操场。
李昊只来得及抓到他的一片衣角，徐哲的呼喊被抛在身后。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白夜已经掐着周武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在了直升机起落架上！
“你找死。”白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指却一点点收紧。
周武的脸迅速涨成猪肝色，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踢蹬。教官们想上前阻止，却被血狼其他人拦住了。
“让他去。”李昊的声音冷得像铁，“一分钟。”
白夜得到了许可。他松开掐着周武脖子的手，在对方刚喘过气时，一记膝撞狠狠顶在胃部！周武像只虾米般蜷缩起来，呕吐物喷了一地。
接下来的场面让在场所有特种兵都脊背发凉。
白夜的动作快、准、狠，每一击都带着精确计算的残忍。周武的右手腕被生生折断时发出的惨叫让几个胆子小的忍不住别过脸。
左腿胫骨断裂的声音像树枝折断。
右肩关节被卸掉时，周武已经叫不出声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
白夜浑身是血，大部分是周武的，也有些是他自己的伤口迸裂流出的。当他要对周武的脊椎下手时，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够了。”李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罪不至死。”
白夜的拳头悬在半空，指节上沾满鲜血和碎肉。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带他去医务室。”李昊对赶来的医疗兵说，然后转向教官们，“这件事，血狼要一个交代。”
医务室里，王凯躺在床上，看着隔壁病床上一言不发的白夜。少年已经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迹，但指关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小白...”王凯开口，声音有些哑。
白夜没回应，只是盯着天花板。
“谢了。”王凯继续说，“不过下次别这么玩命，老子的心脏受不了。”
白夜终于转过头，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当肉垫？”
“哈？”王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废话，你他妈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还能让你摔着？”
白夜又沉默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在上面留下几道淡淡的血痕。
门被推开，李昊带着其他人走了进来。徐哲第一个冲到白夜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你他妈吓死我了！”
白夜任由徐哲检查自己的伤口，像个乖巧的人偶。林涛和方烈围在王凯床边，七嘴八舌地描述着白夜暴打周武的“英姿”。
“你们没看见，小白那几下太帅了！”
“周武那孙子尿裤子了！真的！”
“教官们的表情，啧啧...”
李昊走到白夜床边，递给他一杯热水：“周武已经被送上军事法庭了。”他顿了顿，“基地决定把这事压下来，但壁虎小队解散了。”
白夜接过水杯，温热传递到冰凉的指尖：“他为什么...”
“嫉妒。”李昊简短地说，“王凯抢了他三次任务机会，上次格斗比赛又让他丢尽脸面。”
徐哲突然插话：“那也不能杀人啊！要不是白夜...”
“好了。”李昊打断他，“都过去了。”
医务室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
白夜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有未消的怒意。他想起自由落体时耳边呼啸的风声，想起王凯在最后一刻固执地翻身将他护在身下...
“哥。”白夜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失控了。”
李昊揉了揉他的头发：“人都有失控的时候。”
“我本来想杀了他。”白夜坦白道，眼神干净得像个孩子，“如果不是你拦住我...”
李昊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看向白夜缠着绷带的手，“但你不是那种人。”
白夜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我是。”
没有人回应这句话。窗外，二月的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也没有人注意到白夜颜色微微变淡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