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一块厚重的黑幕,沉沉地压在整个世界之上。万籁俱寂,唯有那一声声沉闷的丑时锣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如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这无边的黑暗。
我在这丑时锣声中猛地醒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腹部传来。恍惚间,我能感觉到腹部的蛊虫鼓包正随着那有节奏的打更声,一下一下地蠕动着,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爪子在我的皮肤下肆意抓挠。凑近了仔细看去,皮肤下那凸起的人脸轮廓,竟已能清晰地辨认出便利店老板娘那熟悉又诡异的眉眼。她的眼睛似乎还在微微转动,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我下意识地看向放在一旁的手机,那屏幕早已碎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一道道裂痕纵横交错。然而,即便屏幕破碎不堪,它却还顽强地推送着那个令人胆寒的倒计时:【11:59:59】。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死神的脚步在渐渐逼近。
月光如霜,冷冷地洒在驿站的木门上,那木门竟泛着一层好似尸油般的光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门环处垂落的铁链,原本还松松垮垮地搭在那里,此刻却突然绷得笔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拉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便被那铁链猛地拽进了大厅。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腐朽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四十九个普洱茶箱。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那些茶箱竟自动开始拆封,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每一片茶叶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地展开,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片茶叶里都裹着一只风干的人脸蛊虫。这些蛊虫的模样极为可怖,它们用带倒刺的虫足,费力地扒开茶饼,发出“沙沙”的声响。随着茶饼被扒开,内层警用封条上的编号“049”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戌时验货——”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梁柱的缝隙里传来,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这声音就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让我的头皮瞬间发麻。话音刚落,原本还算稳固的货架突然开始倾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不堪重负。紧接着,茶箱如骨牌般一个接一个地坍塌下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大厅里回荡。我慌乱地躲闪着,却不小心撞翻了一盏人皮灯笼。那灯笼里的灯油瞬间泼溅出来,洒在地板上。奇怪的是,灯油泼溅之处,地板上竟显露出一行血契文字:每延误一刻,噬一亲。那血字殷红如血,仿佛还在隐隐流动,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诅咒。
我急忙掏出手机,打开电筒,慌乱地四处照射。当电筒的光线扫过墙角时,我看到了堆叠在一起的“虫尸货”。那些风干的躯体外面裹着警服,警服上的警徽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们的胸腔被掏空,里面填入了茶饼,脖颈处还钉着青铜傩面。那傩面的表情狰狞恐怖,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当光线触及第七具尸体时,那具尸体突然抬手,动作僵硬而迟缓,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它撕开身上的警服,只见腹腔里塞满了带乳牙的蛊虫。那些蛊虫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虫壳上刻着我女儿的生辰!
“爸爸为什么运我的命?”突然,女儿的哭喊从货架深处传来,那声音清脆而又绝望,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我的心脏。我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循声撞开地窖门。地窖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又腐朽的气息,台阶上黏着一层厚厚的普洱茶渣。就在我踏上台阶的瞬间,那些普洱茶渣突然活化,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地裹住我的脚踝,用力地往下拖拽。我拼命地挣扎着,双手在台阶上胡乱地摸索着,试图找到可以支撑的东西。就在这时,我的手摸到了一根截断指,那手指冰凉而又僵硬。我仔细一看,戒指内壁刻着林雪父亲二十年前的执法编号。
地窖中央,摆放着一尊青铜秤。秤盘里堆满了人牙,那些牙齿大小不一,有的还带着血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我颤抖着双手,把骨灰计数器放上秤台。就在那一瞬间,秤杆突然裂开,发出“咔嚓”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条三米长的尸虫王从秤杆里钻了出来。它的身体粗壮而又丑陋,身上的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它头顶的傩面纹路与林雪右脸完美契合,獠牙间垂落的黏液里泡着一张运单,我凑近一看,收货人竟是我自己的名字!
“丑时开餐!”随着一声阴森的呼喊,驿站的木门轰然闭合,那门板上突然长出森白的獠牙,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巴随时准备将我吞噬。我惊恐万分,慌乱中抓起秤砣,用力地砸向尸虫王。青铜与虫甲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脆的傩戏铜锣声。紧接着,地窖的墙壁应声坍塌,扬起一阵尘土。尘土散去后,后面堆成祭坛的普洱茶箱露了出来。箱体封条在月光的照耀下,竟开始蠕动起来,化作一条条契约条款,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入我的眼球,一阵剧痛袭来,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收到视频请求。我颤抖着双手点开视频,画面中是一辆正在焚烧的货车残骸。火焰熊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焰里,四十九具人蛹正在跳着诡异的傩舞,他们的动作僵硬而又扭曲,仿佛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操控着。他们撕开虫壳,露出的竟是我的面容。那些面容扭曲而又恐怖,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他们将灰烬拼成血窑坐标,与此同时,弹幕疯狂刷屏:【寅时换皮】【打赏虫粮】【周师傅值49斤】。每一条弹幕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刺痛着我的心。
我慌乱地攀着地窖铁梯逃生,就在这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我摊开手掌,只见皮肤下凸起一条契约文,正是运单背面的违约条款!那文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的手掌里扭动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驿站门槛突然隆起,化作一个布满倒刺的虫口,狠狠地咬住车轮。我愤怒地抡起铁梯,用力地砸碎虫牙。那些碎牙落地后,竟变成了一只只带警徽的蛊虫,它们在地上迅速地爬行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向我涌来。
就在我奋力与蛊虫搏斗时,货架深处传来一阵箱体爆裂声。剩余的普洱茶箱自动弹开,陈年茶渣在空气中迅速凝聚,竟凝成了林雪父亲的虚影。他的警服上血迹斑斑,那些血迹正通过空气导管,源源不断地输入我腹部的蛊虫鼓包。我能感觉到腹部的蛊虫在疯狂地蠕动着,仿佛在贪婪地吸食着那些血液。
“还剩五刻钟!”中介的皮手套从房梁垂下,手套上沾满了污渍,显得格外阴森。手套里攥着一把刻满生辰的剔骨刀,那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我不敢再做停留,翻身滚进厨房。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我撞翻了一个蒸笼,里面滚出一个个裹着契约文的粽子。每粒糯米都嵌着一只人眼,那些眼睛瞪得大大的,透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瞳孔里映出我被封入茶箱的女儿,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哀求。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窗纸时,驿站突然静止下来。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原本疯狂蠕动的人脸蛊虫迅速干瘪,在茶饼表面拓出我的面容。那面容苍白而又憔悴,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踹开后院木门逃出。怀中的骨灰计数器突然爆开,灰烬在空中迅速凝聚,凝成血窑全貌。我看到陶艺师阿城正在窑口雕刻我的灵位,他的动作缓慢而又专注,每一刀都像是刻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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