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刺擦着我裤腿升起来那会儿,我后槽牙咬得发酸。
后背抵着的石刺还在往上升,每寸移动都像拿钝刀刮脊椎骨。
刘保安的刀卡在两根石刺间,刀身弯成月牙的声响“吱呀”直响,我余光瞥见他脖颈青筋暴起,刀尖几乎要戳进掌心——这是在硬扛石刺挤压的力道。
“小郭!”王教授突然压低声音,他怀里还攥着那片西周陶片,指节白得像要透出血来,“活葬阵的核心在控制符文,我刚才数过,地面砖缝里的青纹,和鼎身的纹路是同一种咒印!”
我顺着他颤抖的手指看过去。
青铜鼎里的幽绿光芒这会儿亮得刺眼,照得地面石砖泛着冷光,原本以为是青苔的紫斑,此刻竟显露出细密的符文——那些纹路正随着石刺上升的节奏微微发亮,像被谁用线牵着的提偶。
“瑶瑶?”我侧头喊湛瑶。
她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下去,朱砂笔在石砖上快速勾画,发梢扫过地面,沾了层青苔的湿气。
她手腕还在抖,但指尖落点精准得可怕,每画一笔都要把笔杆往掌心按一按,指腹蹭过砖面时,我听见细微的“沙沙”声——那是在拓印符文。
“尖刺的升速和符文亮灭同步。”她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每根石刺对应三个符文,亮三个灭一个的时候,刺尖就会顿半秒。”她突然抬头,眼睛在幽绿里泛着水光,“晨子,你记不记得上次在307教室,我算过精神力波动频率?”
我喉咙发紧。
上次那间闹鬼的教室,她为了破镜中鬼的幻术,用我的精神力当引子,说“人的念力像琴弦,同频了就能共振”。
这会儿石刺又升了两寸,离我脚尖只剩三指宽,我能感觉到鞋底被石刺尖顶得变形。
“老刘!”我冲刘保安喊。
他正用后背抵着石壁,刀已经撤了,换成用两只胳膊架住两根石刺——那刺尖离王教授的太阳穴不过十公分。
他抬头,额头全是汗,刀疤被汗浸得发红:“小郭,你说咋整?”
“引开石刺!”我指了指左边那片亮得最凶的符文区,“它们追活物,你往那边跑两步,带它们偏方向!”
刘保安没废话,攥着刀猛地往左窜。
他这一动,左边的石刺果然“唰”地加速上涌,原本对着王教授的几根刺尖“咔”地转向,擦着王教授耳朵扎进石壁。
王教授瘫坐在地,陶片“当啷”掉在脚边,他赶紧扑过去捡,动作慌得像护崽的老母鸡。
趁这空当,我蹲到湛瑶身边。
她的笔记被攥在左手,纸页边缘全是折痕,显然刚才翻得急。
“这是控制阵眼。”她用朱砂笔圈住块发光最盛的符文,“破坏它,所有刺都会停。”她指尖点在砖缝上,那里的符文正以极快的频率明灭,“但得在它亮到第三下的时候动手,不然会触发连锁……”
“我来。”我打断她。
后背的石刺还在顶,压得我脊椎生疼,可这会儿脑子里突然清明——自从在幻影高塔突破那层心理防线后,我总觉得脑子里多了根弦,能摸到些平时碰不着的东西。
比如现在,盯着那团明灭的符文,我竟能“看”见它们周围缠着灰色的雾气,像活物似的蠕动。
“你?”湛瑶抬头,睫毛上挂着汗,“晨子,你的精神力……”
“试试。”我深吸口气,把所有注意力往那团雾气里压。
之前在塔层里,我试过用精神力掀翻幻影,那会儿只觉得脑子发胀,现在却像有根细针,“叮”地扎进了雾气里。
符文的明灭节奏突然乱了半拍,左边的石刺“咔”地卡住,刘保安趁机滚到角落,刀背砸在石刺上,溅起火星。
“有门!”王教授爬过来,膝盖蹭破了皮,血珠渗在石砖上,“小郭,再加把劲!那雾气是幻影主宰的念力!”
可就在我要再加力的时候,青铜鼎里的幽绿突然“轰”地炸开。
那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等再看清时,地面的符文全变成了血红色,明灭节奏快得像心跳。
石刺“簌簌”声更密了,右边的刺尖已经擦着湛瑶的发尾,她猛地后仰,后腰抵在石刺上,疼得倒抽冷气。
“它发现了!”湛瑶的声音带着颤,“幻影主宰在加强控制!”
我脑门青筋直跳,精神力像被人拿火烤,烧得眼珠子发疼。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了——不是耳朵,是脑子里。
刘保安粗重的呼吸声,王教授念叨古文的尾音,湛瑶翻笔记时纸页摩擦的轻响,这些声音在脑子里绕成了线,缠在我那根精神力的针上。
“瑶瑶!”我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凉得像冰,可掌心的汗把我手心都洇湿了。
“老刘!老王!”我喊,“跟我一起想,想我们要破这个阵,想我们要活着出去!”
刘保安的刀“当”地插在石砖上,他吼了一嗓子:“老子护了这学校十年,能栽在这儿?”王教授颤抖着把陶片按在我手背上,陶片边缘划得我生疼:“西周的匠人最怕绝后,他们留阵眼,就是怕后人破不了……”
湛瑶突然反握住我的手。
她的指甲掐进我虎口,疼得我倒吸冷气,可那疼意像根火柴,“轰”地点燃了脑子里的线。
那些呼吸声、念叨声、刀响,全变成了热流,顺着胳膊往我脑子里涌。
我盯着那团血红色的符文,突然觉得它们没那么凶了——它们在抖,像被风吹的烛火。
“破!”我吼出声。
石室内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地面的符文“噼啪”炸开火星,最中央的那块“轰”地陷了下去,溅起石屑。
所有石刺同时顿住,接着“哗啦啦”往下退,像退潮的海。
刘保安的刀“当啷”掉在地上,他弯腰撑着膝盖喘气,刀疤随着呼吸一抽一抽的。
王教授瘫坐在地,陶片还攥在手里,嘴里直念叨“活了活了”。
湛瑶松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她手背上全是指甲掐的印子,红得刺眼。
她指了指石桌,青铜鼎里的幽绿已经散了,鼎底躺着块水晶,表面浮着淡金色的纹路,像流动的星图。
“这是……”我刚要伸手,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那寒意来得极快,像有人拿冰块贴在脊椎上。
我转头的瞬间,看见青铜鼎的影子里爬出团黑雾。
黑雾越聚越大,最后凝成个人形——脸是模糊的,可我能感觉到,那对看不见的眼睛正盯着我,盯着我们每一个人。
“小心!”湛瑶喊的同时,黑雾猛地膨胀。
我被一股大力撞飞,后背砸在石壁上,疼得眼前发黑。
恍惚间看见刘保安被甩到石桌旁,刀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王教授滚进石刺堆里,陶片碎了一地;湛瑶撞在青铜鼎上,水晶“叮”地掉在她脚边。
黑雾里传来低笑,像刮过空瓶子的风。
我撑着墙想站起来,膝盖却软得像棉花。
水晶在湛瑶脚边闪着光,可那光这会儿看起来那么远,远得像隔着层雾。
黑雾又动了。
我听见湛瑶的尖叫,混着刘保安的闷哼。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手背上,不知道是谁的血。
意识开始模糊前,我最后看见的,是那团黑雾里伸出的手,正朝着水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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