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腕骨里,他发颤的声音撞在我耳膜上:\"郭晨......后面......\"
我顺着他视线转过去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校史馆门内的黑暗里,有两点幽蓝的光在蠕动,像浸在墨汁里的磷火。
那光慢慢扩开,我看清了——是一双眼睛,眼白泛着青灰,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正死死锁着我们。
\"那是什么?\"陈默的声音带着抖,他抱着林宇的背,林宇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他校服上,洇出个深色的圆。
我这才发现林宇左腹的伤口还在渗血,刚才跑过来时蹭到的血线,此刻在地上蜿蜒成歪扭的蚯蚓。
\"是诅咒之灵的耳目。\"湛瑶的手从我肩上滑下来,她扶着门框半蹲下,指尖轻轻划过护盾上还在流转的青紫色符文,\"或者......\"她顿了顿,\"禁忌之地的活物。\"
周校长突然咳嗽起来,他扶着墙慢慢站直,老花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当年校史馆重建时,工人挖到过十二口青铜棺。
图纸上没标,地方志也没记......后来那些棺材被封进墙里了。\"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门内那团黑暗,\"或许......那眼睛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
郑神秘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我右侧,他还是那身看不出质地的灰袍,连帽檐都压得低低的。\"别慌。\"他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禁忌力量的钥匙在你们手里。\"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怀表,表盖开着,照片上十二位守夜人的笑容在阴影里泛着暖黄。
刚才冲过来时被影子抓伤的手背突然发烫,我盯着那道半干的血痕,想起三天前在旧操场,诅咒之灵附在教导主任身上说的话:\"你们的血,比水还凉。\"
\"老郭。\"陈默抬头看我,他眼下乌青,左边脸颊还留着影子抓挠的红印子,\"林子撑不住了。
刚才那影子扑过来时,他替我挡了一下......\"他喉结动了动,\"他说要给我们争取时间。\"
林宇突然呛了声血,染在陈默胸前的校徽上。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老郭,你不是说要请十杯奶茶么......\"他的手指无力地垂下来,搭在陈默手背,\"加奶盖的那种。\"
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实验楼,林宇为了救被影子缠住的湛瑶,被钢筋扎穿了小腿;两天前在图书馆,他举着灭火器砸开被诅咒锁住的门,后背烫起一片水泡;昨天在天台,他用身体替陈默挡住了诅咒之灵的腐蚀液......这个总说\"反正我皮糙肉厚\"的东北大个儿,此刻像片被揉皱的纸。
\"不能再等了。\"湛瑶突然站起来,她的发梢沾着血渍,却依然梳得整整齐齐,\"护盾符文的循环周期是十七分钟,现在已经过了十三分零七秒。
等符文重组完成,门内的防御会更强。\"她指节抵着下巴,\"周校长说的青铜棺,可能和禁忌守护者提到的'十二道人影'有关。
怀表里的照片......\"她看向我,\"是当年的守夜人,对吗?\"
我点头。
三天前整理爷爷遗物时,怀表从旧日记本里掉出来,照片背面写着\"1978年秋,十二守夜人立誓\"。
爷爷最后一通电话里说:\"晨子,要是遇到解不开的诅咒,去校史馆找他们。\"
郑神秘人忽然掀开帽檐,露出半张脸——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旧疤,像条蜈蚣。\"当年十二守夜人用自己的血封了诅咒之灵。\"他说,\"他们的骨血在墙里,魂魄在禁忌之地。
现在诅咒要破封,你们要拿的禁忌力量,其实是......\"
\"是他们的传承。\"湛瑶接得很快,她的眼睛亮起来,\"所以怀表会发烫,所以护盾符文会重组——因为我们的血里有他们的印记。\"
影子的尖啸突然近了。
我转头,看见二十米外的走廊尽头,七八个黑影正贴着地面爬过来,它们的轮廓比之前更清晰,能看出有的穿着校服,有的套着教师的西装——都是这半年里被诅咒吞噬的师生。
林宇突然撑着陈默的肩膀坐起来,他扯下校服下摆,随便系在伤口上,血立刻透了出来。\"老郭,你带他们进去。\"他抄起脚边的铁棍,指节捏得发白,\"这些杂碎,我拦着。\"
\"林子!\"陈默想拉他,被他甩开了。
\"我撑过十七分钟没问题。\"林宇冲我咧嘴笑,嘴角沾着血,\"再说了......\"他晃了晃铁棍,\"上次在天台,我可是砸烂了三个影子的脑袋。\"
我知道他在逞强。
林宇的呼吸声粗得像破风箱,每动一下,伤口的血就渗得更凶。
但此刻走廊里的影子已经爬到十米外,最近的那个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滴着黑血——那是上周失踪的高二(3)班班长,他出事前还借过我笔记。
\"湛瑶,周校长,郑前辈。\"我深吸一口气,怀表在口袋里轻轻震动,\"我们先进门。
林宇、陈默断后。\"我转向林宇,\"撑不住就喊,我背你。\"
林宇重重捶了下我肩膀:\"滚吧你。\"
陈默从书包里摸出强光手电,啪地打开,白光扫过影子群。
几个影子被光照到,发出刺耳的尖叫,缩着往后退。\"老郭,走!\"他把电筒塞给我,\"照着门里,别让那些脏东西跟进去。\"
我攥紧电筒,拉着湛瑶的手腕往门里走。
周校长扶着郑神秘人的胳膊,跟着我们。
跨进门的瞬间,我闻到一股陈腐的木头味,混着淡淡的檀香味——是老家具上的清漆味。
门内比外面更黑,电筒光只能照到三步远的地方,地面是青石板,凹凸不平,像被什么重物压过。
\"停。\"郑神秘人突然拽住我胳膊,他的手冷得像冰,\"别往前。\"
我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电筒光扫过头顶——天花板上嵌着十二块青铜牌,每块牌上都刻着复杂的符文。
最中间的那块突然泛起红光,上面的纹路开始流动,像活了的蛇。
\"这是守夜人的血契。\"周校长的声音发颤,\"当年他们把魂魄封在青铜牌里,用生命换诅咒封印。\"他指着最左边那块颜色发暗的铜牌,\"张守义,1978年第一个牺牲的守夜人,被诅咒啃了骨头......\"
\"所以禁忌守护者说'愿你们的血比当年更热'。\"湛瑶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墙面,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暗褐色的痕迹,\"这些是血,当年守夜人的血,渗进墙里了。\"
影子的尖啸突然变得凄厉。
我转头看向门外,陈默的电筒光在晃动,林宇的铁棍抡得呼呼响,砸在影子身上时,会溅起黑色的雾。
但影子太多了,七八个围上去,把林宇和陈默逼到墙角。
林宇的铁棍砸断了,他就用拳头,用脚,可每打一次,伤口的血就涌得更急。
\"郭晨。\"湛瑶的声音突然低下来,\"看地上。\"
电筒光下移。
青石板缝隙里,有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像小溪,从门内最深处蜿蜒过来。
那液体碰到我的鞋尖,我立刻闻到铁锈味——是血,还带着温度。
\"这是......\"
\"考验。\"郑神秘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禁忌守护者说的考验。
要获得力量,必须沿着血溪走到尽头,在十二块青铜牌前立誓。\"他顿了顿,\"但每走一步,都会看到你最害怕的东西。\"
我想起爷爷日记本里夹着的纸条:\"晨子,若见血溪,莫回头。
你害怕的,都是假的;你要守护的,才是真的。\"
影子的尖叫里混着陈默的喊:\"老郭!林子晕过去了!\"
我猛地转头。
门外,林宇瘫在陈默怀里,陈默用身体护着他,影子的手已经抓到了陈默的后颈。
陈默的电筒掉在地上,光照着林宇惨白的脸,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奶茶\"。
\"郭晨!\"湛瑶抓住我胳膊,\"血溪在动!\"
我低头,血溪的流速变快了,像突然涨水的河,暗红色的浪拍打着我的脚踝。
头顶的青铜牌红光更盛,最中间那块发出蜂鸣,声音像极了爷爷临终前的呼吸机。
\"立誓需要多久?\"我问郑神秘人。
\"十二分钟。\"他说,\"每块牌前一分钟。\"
\"林宇他们撑不了十二分钟。\"湛瑶的手指在发抖,她指着门外,\"陈默的校服被影子撕破了,诅咒要侵蚀他的皮肤。\"
我摸出怀表,照片上的十二位守夜人正对着我笑。
他们身后的校史馆门,和现在这扇门一模一样。
爷爷说过,他们当年也是这样,一个人进去立誓,其他人在外面挡影子。
\"我进去。\"我说,\"湛瑶,你和郑前辈、周校长守在门口,用符文护盾挡影子。
陈默,把林宇拖进来!\"我冲门外喊,\"快!\"
陈默连滚带爬地拖着林宇往门里挪,影子的手擦着他后背划过,在墙上抓出五道焦黑的痕迹。
林宇的血滴在血溪里,暗红的溪水突然泛起金光,像撒了把碎金箔。
\"郭晨!\"湛瑶拽住我,\"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当年你爷爷说......\"
\"我知道。\"我打断她,\"但林宇快死了,陈默快被影子啃了,诅咒之灵明天就会破封。\"我握了握她的手,\"你说过,我们的血里有守夜人的印记。
我倒要看看,这血,到底有多热。\"
我松开她的手,踩进血溪里。
溪水漫过小腿,凉得刺骨。
头顶的青铜牌突然全部亮了,十二道红光打在我身上,像十二双眼睛在看。
身后传来湛瑶的喊声:\"记住!害怕的都是假的!\"
我往前走。
第一步,血溪里浮出妈妈的脸,她哭着说:\"晨子,别进去,妈妈害怕。\"我闭了闭眼,继续走。
第二步,爸爸的声音在耳边响:\"你爷爷就是死在里面的,你想步他后尘?\"我攥紧怀表,照片上的守夜人在发光。
第三步,我看见自己躺在血泊里,林宇、湛瑶、陈默站在旁边哭,诅咒之灵的笑声震得天花板掉灰......
\"假的。\"我咬着牙,\"都是假的。\"
血溪突然漫到腰间,我听见青铜牌的蜂鸣变成了鼓声,\"咚、咚、咚\",和心跳一个节奏。
十二块牌上的符文开始旋转,最中间那块射出一道光,照在我面前——那里有张石桌,桌上摆着十二支青铜箭,箭头沾着暗红的血。
\"立誓。\"禁忌守护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是像叹息,\"用你的血,换十二支箭。
用箭,破诅咒之灵的核。\"
我摸出爷爷留下的折叠刀,割开左手掌心。
血滴在石桌上,十二支箭突然震动,箭尾的羽毛无风自动。
门外传来陈默的尖叫:\"郭晨!影子冲进来了!\"
我抬头,看见七八个影子挤在门口,湛瑶举着符纸念咒,符纸烧得噼啪响;郑神秘人挥动灰袍,袖口飞出几道金光,打在影子身上;周校长扶着墙,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
林宇还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
\"快!\"湛瑶的声音带着哭腔,\"郭晨,快!\"
我抓起十二支箭,血顺着指缝滴在箭杆上。
箭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但我知道不能松手——这是十二位守夜人的血,是爷爷的血,是我的血。
\"我郭晨,立誓。\"我对着十二块青铜牌喊,\"以血为契,以命为引,护这校园,护我同伴,灭诅咒之灵!\"
十二支箭同时发出清鸣,像十二只凤凰在叫。
血溪突然沸腾,溅起的血珠落在影子身上,影子发出惨叫,化作黑雾消散。
湛瑶的符纸烧完了最后一张,她瘫坐在地,冲我笑。
郑神秘人突然指向门内最深处:\"小心!\"
我转头。
黑暗里,那双幽蓝的眼睛又出现了,比之前更大,更亮。
眼睛的主人慢慢走出阴影,我看清了——是个穿着旧校服的男生,左脸有道和郑神秘人一样的疤。
\"你是......\"
\"张守义。\"他说,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最后一个守夜人。\"他指了指我手里的箭,\"带着箭,去顶楼。
诅咒之灵的核,在钟楼钟表里。\"
门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转头,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被撞破,一团漆黑的雾涌进来,雾里有张青灰色的脸,咧着嘴笑——是诅咒之灵。
\"郭晨!\"湛瑶喊,\"它破封了!\"
张守义的手按在我肩上,他的手冷得像冰,却带着力量:\"带着箭,去钟楼。
我们在你血里,我们和你一起。\"
我握紧十二支箭,箭杆上的血光流转,像十二团火。
林宇在地上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喊:\"奶茶......\"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血,冲我竖起大拇指:\"老郭,我就知道你行。\"
诅咒之灵的雾越来越近,我能闻到里面的腐臭味。
张守义的身影开始变淡,他说:\"记住,你的血,比当年更热。\"
我看了眼湛瑶,她冲我点头;看了眼陈默,他举着电筒为我照路;看了眼林宇,他还在念叨奶茶。
最后,我看向诅咒之灵,它的脸扭曲着,发出刺耳的笑。
\"来啊。\"我对着它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诅咒硬,还是我的箭——\"我掂了掂手里的箭,\"更利。\"
我转身往门内深处跑,十二支箭在手里发烫,像十二颗跳动的心脏。
身后传来诅咒之灵的尖叫,还有同伴们的喊声。
我知道,这一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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