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刚碰到铜指针,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
那风裹着校史室老木头的气息扑过来时,我听见湛瑶的尖叫被揉成了碎片——她的手明明就在我身侧,却像隔着一层摇晃的毛玻璃,连指尖都泛着不真实的淡蓝。
怪物腹部的蓝光炸开时,地面突然像煮沸的粥一样翻涌。
吴警察的枪口垂到了腰际,他的脸被扭曲的空间拉长成一张蜡纸,我听见他咬着牙骂了句“操”,子弹却卡壳在枪膛里。
林宇的铁棍砸在怪物腿上,金属碰撞声像破了洞的唢呐,嗡鸣着散成碎片。
周校长扶着翻倒的轿车,他鬓角的白发在扭曲的气流里飘得像团雪,嘴唇开合的形状是“小心”,可声音怎么也传不过来。
我膝盖撞在碎玻璃上,血腥味涌进喉咙。
铜指针贴着掌心发烫,那些刻在上面的纹路突然开始发光,暗红的光像血管一样爬过我的手背。
怪物的触须扫过来时,我看见湛瑶扑过来推我,她的校服下摆被撕出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沾着血的绷带——那是三天前为了救我挡下的爪痕。
“晨哥!”林宇的喊叫声终于穿透了扭曲的空间。
他的铁棍挑开怪物的触须,可那东西像活过来的蛇,转眼间又缠住了他的手腕。
我看见他额角的汗滴被拉成细长的线,在空中悬了三秒才“啪”地砸在地上。
吴警察终于把卡壳的子弹顶了出去,枪声闷闷的,子弹打在怪物身上像敲在橡胶上,只激起一片恶心的颤动。
“撑不住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铜指针的光越来越亮,可我的力气却在往下沉,像有人在抽走我身体里的铅。
怪物的触须缠住了我的脚踝,冷得刺骨,皮肤接触的地方立刻肿起一片紫斑。
湛瑶的指甲掐进我肩膀,她的呼吸喷在我耳边:“记得校史室那本《镇灵志》吗?铜钟……铜钟是关键……”
话音未落,怪物的腹部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
那光像把刀,直接扎进我眼睛里。
等我再能看清东西时,林宇已经被甩到了五米外,吴警察半跪在地上,枪托抵着下巴在喘气。
周校长扶着的轿车正在变形,金属外壳像面团似的鼓出一个个包。
最可怕的是那些从裂缝里爬出来的灰白眼睛——它们原本是贴在地面上的,现在竟浮了起来,像一团团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正慢悠悠往我们这边飘。
“郭晨!”湛瑶突然拽我胳膊。
她的手烫得惊人,我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见钟楼尖顶的铜钟正在转动。
那钟原本应该是锈迹斑斑的,此刻却泛着冷冽的银光,每道纹路都清晰得能数清。
“当——”钟声撞进耳朵的瞬间,所有扭曲都停了。
地面不再翻涌,声音重新归位,连怪物的触须都僵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可那钟声里裹着别的东西。
我眯起眼,听见无数重叠的人声,像有人把一百盘磁带同时放进录音机,模糊的“他们来了”“小心背后”“逃不掉”混在一起,震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周校长突然抓住我胳膊,他的手凉得像冰:“这钟……三十年前就被拆了,说是年久失修……”
“所以现在挂着的是假的。”湛瑶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钉子钉进我心里。
她盯着铜钟,瞳孔缩成了针尖:“刚才那阵风……和校史室里那口老木箱的味道一样。晨,你记不记得?上周打扫校史室时,你翻出个刻着钟纹的木盒,里面有半瓶褐色液体,标签写着‘镇灵合剂’……”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半瓶液体被我收在书包里,后来在图书馆被怪物袭击时……“在我书包里!”我猛地转身去够甩在地上的背包,可刚摸到拉链,怪物的触须突然重新动了。
这次比之前更快,带起的风刮得人脸疼。
林宇扑过来替我挡了一下,铁棍“咔”地断成两截,他闷哼一声摔在我脚边,额角的血滴在地上,很快被扭曲的空间拉成一条红线。
“都别硬撑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看见孙医生正从钟楼方向跑来。
他平时总穿的白大褂沾满了灰,手里提着个银色金属箱,跑得很急,镜片都滑到了鼻尖。
怪物的触须扫向他时,他竟侧着身子灵巧地避开了,动作比平时打羽毛球时还利落。
“孙医生?!”吴警察撑着枪站起来,声音里带着惊喜。
孙医生跑到我们中间,金属箱“咔”地弹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支拇指粗的玻璃管,液体泛着幽蓝的光,像把夜空灌了进去。
“这是我用校史室那本《镇灵志》里的配方熬的,”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把玻璃管塞给我们,“空间扭曲是怪物在干扰灵脉,这合剂能暂时稳定灵脉。记住,必须同时打碎在四个方向!”
“你怎么会这个?”湛瑶接过玻璃管,指尖轻轻敲了敲,“心理医生还懂这个?”
孙医生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爷爷是风水先生。”他没多说,快速分完玻璃管,“郭晨、林宇去东边和南边,吴警官、周校长去西边和北边,湛瑶和我留在中间引导。三秒后同时摔碎,听我口令——”
“一!”
我攥着玻璃管往东边跑,林宇捂着胳膊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触须疯狂抽向我们,地面又开始轻微扭曲。
我咬着牙避开一道触须,指甲几乎要掐进玻璃管里。
“二!”
湛瑶的声音突然拔高:“晨,左边!”我猛地蹲下,一道触须擦着后颈扫过,带起几缕头发。
林宇在南边喊:“到了!”吴警察的声音从西边传来:“就位!”周校长的喘气声混在风里:“老了……跑不动了……”
“三!”
孙医生的口令像根绷紧的弦。
我把玻璃管往地上一摔,幽蓝液体溅开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脚底窜进身体。
东边腾起一道蓝光,南边、西边、北边紧接着亮起,四道蓝光像四根柱子,把我们和怪物圈在了中间。
扭曲的空间开始摇晃,像块被揉皱的布慢慢展平。
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腹部的蓝光暗了又亮,触须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现在!”孙医生抄起根从林宇那儿捡的断铁棍,“攻击腹部蓝光!那是它的核心!”
林宇抹了把脸上的血,抄起另一根断铁棍冲了上去。
吴警察重新上膛,子弹精准地打在怪物腿上,逼得它后退两步。
周校长从车里摸出个灭火器,“呲——”地喷向怪物眼睛。
我握着发烫的铜指针,能清楚感觉到掌心的纹路在发烫,那是和铜钟、和校史室老木箱共鸣的温度。
湛瑶突然拽住我手腕:“等它抬前爪的时候!”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团烧得正旺的火。
怪物果然抬起前爪要拍林宇,腹部的蓝光完全暴露出来。
我和湛瑶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
铜指针划破空气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戳破了气球——蓝光“滋啦”一声闪了闪,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整个身体开始摇晃。
“补刀!”吴警察的子弹连续打在蓝光上,林宇的铁棍砸得火星四溅。
怪物的触须无力地抽打着地面,腹部的蓝光越来越弱,最后“噗”地灭了。
它庞大的身体晃了晃,“轰”地砸在地上,震得我脚底发麻。
“成了?”林宇扶着铁棍喘气,脸上沾着血和灰,倒像是笑了。
周校长拍了拍他肩膀,白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臭小子,比我当年打橄榄球还猛。”吴警察检查着枪,嘴角也翘了起来:“看来能给局里写报告了……”
可我的后颈突然又窜起凉意。
风变了。
原本带着铁锈味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像有人把冰块砸进了风里。
湛瑶的手在我掌心收紧,我听见她轻声说:“晨,你闻到了吗?”
那是种腐烂的甜腥,像放了三天的荔枝泡在血里。
孙医生突然抬头看向钟楼方向,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灵脉……灵脉在震动。”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月光下,钟楼的影子不知何时变得更长了,像条黑色的蛇,正缓缓爬向我们。
在影子的最末端,有团更深的黑正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影子里,爬出来。
“他们……”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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