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带着他出了回春院。
陆淮洲站在流萤小筑前,停了下来:“昭昭,我在小筑外等着即可。”
容颜回头看他,招了招手:“你进来就行,我是带你去藏书室,又不是闺房。”
说着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向前走。
陆淮洲欲言又止,没有说话,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容颜的背影,就这么放心地把他带进来吗?
容颜:no,因为你是攻略目标。
容颜推开面前的古檀木大门,一股沉积的书墨香气扑面而来。
她指着最外层的书架对他说:“这些都是杂书,你自己看看,我去给你挑些比较基础的医书。”
说着拐进了内室。
陆淮洲手指轻轻拂过架子,捻了捻指尖的灰尘,应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他一本本抽出架上的书,码得并不齐整,就如同主人一般性情跳脱。
陆淮洲突然一愣,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纸张已经泛黄。
他缓缓打开。
“大师姐太过分了,总是扯我的头花,发记(划掉)包都被扯掉了。”
字迹歪歪扭扭,连发髻都不会写。
“讨厌四师兄,总是嘲笑我怕蛐蛐,可是蛐蛐本来就丑,连二师兄也怕,凭什么只笑我?”
“今天的四师兄更讨厌了……”
“……”
一连串下来,全是稚气的抱怨,陆淮洲轻笑一声。
原来是小姑娘的记仇本,他兴致勃勃地翻了起来。
“三师姐踩坏了我的笛子,师父说那是娘亲的遗物,我好伤心啊,可是三师姐对我那么好,我又不想她也难过……”
陆淮洲指尖一顿,这一页后面是空白的,连着好几页,册子的主人都没有再写一个字。
他抬头看向册子原来被摆放的位置,在书架的最上面一层,对于小小的容颜来说是最难攀爬的一层。
内室的脚步声渐渐传来,陆淮洲眼疾手快地将册子塞回了原来的地方。
“你挑选完了吗?”容颜手里拿着两本书,问道。
陆淮洲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走吧。”
刚走出门,一只胖胖的橘猫便朝着门口横冲直撞过来。
“哎!”容颜被它扑了个趔趄,朝后倒去。
陆淮洲神色一惊,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步,将容颜揽进怀里。
女子馨香柔软的后背贴上了他的胸膛,熟悉的雪莲清香荡开,陆淮洲的手骤然收紧,陷进了柔软的腰肢中。
陆淮洲只感觉手心猛地一烫,想也不想地将人推开了。
容颜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又险些被陆淮洲推倒,她艰难地扶着柱子爬起来,生气地瞪着陆淮洲:“不是你好歹等我站稳啊!”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甩开他,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流萤小筑。
陆淮洲低头看着微颤的手心,露出意外又迷茫的神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又惹容颜生气了。
陆淮洲看了一眼罪魁祸首,橘猫扫开身下的鹅卵石,懒洋洋地趴在池子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游来游去的锦鲤。
陆淮洲无奈苦笑,猫倒是开心了,他该怎么办呢?
与此同时,容颜在给备用系统结算道具尾款。
她的搭档系统被抓走了还没放回来,这个备用系统铁面无私,她也不好欠债不还。
容颜讨价还价道:“我叫你让猫破坏困音阵,没叫它撞我,这是不是得给我个友情价?”
系统冷冷地,说出的话也跟它的统一样毫无温度:“系统初次使用,产生的误差处于可允许范围内,宿主目的已达到,概不讲价。”
容颜叹了口气,这要是她的统,忽悠忽悠,至少能给她打个七折。
……
晚上针灸药浴的时候,陆淮洲看着容颜手心的伤口,十分内疚,几次想开口,可都被容颜的冷脸挡了回去。
他略显苦恼地看着容颜的背影,白日里看到小容颜的记仇本时,就知道了这姑娘心眼小,怎么转个身的功夫,就将人给惹恼了呢?
泡药浴时,陆淮洲一直想着该怎样求得容颜的原谅,连无边刺骨的疼痛都忽略了,直到一个时辰过去后,他才恍然惊醒,今天的药浴,居然不怎么疼?
思来想去,陆淮洲看着外面的天色,他沉吟后,找到西边药侍问清了谷中的禁忌,朝外走去。
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竹子,他用剑削去刺屑,按照记忆中的做法开始打磨。
一院之隔。
云初拿着手中的书信,严肃地对容颜说:“昭昭,你可知你医治的是什么人?”
隔壁的陆淮洲动作一顿,他听到了什么,昭昭?
容颜看着郑重的云初,心中知晓,大概是陆淮洲的身份有了回信,她露出茫然无知的神情:“师姐,怎么了?”
陆淮洲听出来了,这是容颜的声音,她在和她师姐说话。
不过以前,他在东厢房从未听到过流萤小筑的动静,今天是怎么回事?
脑中突然浮现出了那只橘猫的身影,是它?
容颜说过,她的院旁布有阵法,前几日在阵法的作用下,他从未听到过隔壁传出声音。
今天白日里,橘猫无意中扫开那些石头破坏了阵法,容颜又被自己气得跑出了流萤小筑,自然没有看到这一幕。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又住在距离最近的东厢房,容颜与她师姐的对话,此时一字不落地传入陆淮洲的耳中。
刚才她们似乎提到了自己,陆淮洲拿剑的手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提醒她们。
云初收起了以往的温柔,不苟言笑道:“他是京中赫赫有名杀父弑母的成阳侯世子,陆淮洲。”
“什么?!”容颜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陆淮洲浅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竹子,月影幽幽,细长的竹影落在地上,这让他想起了陆岩含恨而终的那晚,也是这样的好月色。
他躺在破败的草席上,满眼怨恨地仇视着陆淮洲,干哑的嗓音像是厉鬼,一遍又一遍地诅咒他:“陆淮洲,你这个杂种,弑父杀母,残害幼弟,你不得好死……”
这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陆淮洲满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对着陆岩轻蔑一笑:“放心吧,成阳侯府一定会绝后的。陆成辉死在了女人身上,这下好了,可真是成灰了。”
“至于你……”陆淮洲扯了扯嘴角,笑得诡异又愉悦:“新皇登基,成阳侯自愿以血为祭,祈求上苍福祷众生,真是让人引以为傲的侯府荣耀啊,就让它与你一同落幕吧,我的好父亲。”
陆岩却得意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皮叠在一起都起了褶子:“哈哈哈哈哈哈陆淮洲,你很恨我吧,那又如何,你身上仍然留着成阳侯府的血,只要你在一天,成阳侯府便不会没落。”
“是吗?”陆淮洲掸掸身上的灰尘,身旁的烛火摇晃,他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
他冷眼看着地上扭曲得如同蛆虫的人:“圣上册封无定侯的旨意已经拟定,新的府邸也已在建,你猜,以后的京城,可还有人记得成阳侯府?”
“你!你、你这个……”
陆岩气急攻心,“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血花星星点点地溅落在一旁的烛火上。
灯火摇曳,陆淮洲遗憾地看了一眼染脏的蜡烛,这根不能用了,叹了口气:“可惜了,你的葬礼又要少一根丧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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