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写着:容姑娘,世子已经许久未归,军中人心涣散,请您帮忙劝劝吧。
落款:苍月。
谷外某条官道上的苍月臭着脸:“为什么要写那封信,世子又不会看。”
裴流一抽马鞭:“世子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容姑娘会看。
苍月继续不满:“那你怎么不写,非得让我写?”
因为你比较蠢。
当然,为了同僚的自尊心,裴流体贴地没有说出口。
他坐在马背上,遥遥望着远方的山峦。
世子,最后一次,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至于他和苍月,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铁马金戈,燕然未勒,属于战场的血泪还没有洒完呢!
夕阳之下,两道策马扬鞭的意气身影,眨眼之间掠过了山川湖海。
……
容颜拿着信,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正眼看陆淮洲,问:“为什么还不回去?”
“嗯?”陆淮洲诧异抬头,看清容颜手中信纸上的内容,挑眉轻笑,“我已经辞官了啊,还回军中干嘛?”
“你……”容颜喉间一哽,“我告诉你陆淮洲,你就算用这种手段逼我也是没用的,我……”
“不是的。”陆淮洲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不会逼你。”
“你原不原谅我,我都不会再回去。”
容颜不解,“你乃堂堂正三品云麾大将军,大好前途……”
“我的大好前途只有你,没有你,便不会有大好前途。”陆淮洲垂着眼,看向他们彼此交握的手。
容颜突然想起他曾经对韶景说的话,震惊道:“你、说你赘入长清谷?”
陆淮洲抬起头,湿漉漉黑发垂在鬓角,露出了一双漂亮狭长的凤眸。
“嗯,谷主已经同意了。”
陆淮洲跪在院中,仰头看着容颜晦涩的双眼,他轻笑着,动作轻柔地抚过她有些发红的眼尾,“别哭。”
“我这一生,至此只亏欠过两人。”
“五岁那年,舅舅拼尽全力把我从侯府带出来,他本就功高盖主,先皇将他的兵权一削再削,丢到荒无人烟的西疆,自此,我便在西疆长大,为舅舅征战四方,扶新皇上位,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当然。”他无声地笑了下,“这其中不乏有我的小心思。可舅舅安好,大仇得报,便是我半生之愿了。”
“陆岩死后,我的事迹一夜之间人尽皆知,所有人见我都只道‘原来他就是那个罪恶滔天丧心病狂的陆淮洲啊’,我好像一夜之间回到了五岁那年,面对全世界扑面而来的恶意,还是那么束手无策。”
容颜鼻子一酸,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忍着不出声,眼泪却止不住。
陆淮洲盯着手背上汇聚又向下滑落的几滴泪,喉结慢慢滚动着,倏然站起身,还因为膝盖酸疼踉跄了几下。
他捧上她的脸,一点一点擦掉泪水,“昭昭不要哭,这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淮洲安慰地笑了笑,“接下来你就出场了,我就一点也不惨了。”
“所幸昭昭怜惜于我,不相信流言,甚至也不相信我近乎板上钉钉的恶贯满盈,奋不顾身地为我解毒。”
“舅舅赎我孩提,我为他戎马半生。可若昭昭怜我,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容颜噗的一声笑开:“你想得美!”
陆淮洲轻轻摩挲着她晕红的眼角,哄道:“昭昭行行好吧!”
容颜别开眼,脸上的红晕从眼角开始逐渐烧到耳后:“我可不会莫名其妙地就对着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直呼其名。”
想她对着认识几年的沈长凌,脱口而出的还是一句“沈公子”。
陆淮洲显然也联想到了这件事,原本淡然的眼神瞬间起了波澜。
他抑制着心头如惊涛骇浪般涌入的狂喜,一把将容颜揽入怀中,抬手挡住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幸卿卿怜我,自甘画地为牢,囿于长生之爱。”
容颜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紧紧地回抱住他。
……
自从确定了关系之后,陆淮洲的待遇有了质的飞跃。
容颜写手记的时候,他能看书了;容颜浇花草的时候,他在铲杂草;但是容颜睡不着觉的时候,他还是在吹笛。
“想听什么?”
午间日头高悬,容颜躺在睡椅上摇摇晃晃,“忘忧。”
陆淮洲身形一僵。
那次在西疆,他又遇到了那个牧羊人。
牧羊人告诉陆淮洲,其实当年他奏的曲子不是《忘忧》,而是《鸣鸾》,他们族落的求亲曲。
男子在提亲之时,需亲自为女子演奏一曲《鸣鸾》以示诚意。
牧羊人笑着说,少年时的陆淮洲无意中惊扰了他的羊群,还总是臭着一张脸,他想捉弄一下他,就故意将名字说错,让他哪天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
陆淮洲有些尴尬,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咳:“要不换一首?”
“就这个。”
这个真的很好睡,容颜坚决不换。
陆淮洲手心紧了紧,心绪不宁地奏完一曲,容颜已经睡着了。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陆淮洲已经从有些羞涩地吹笛变成了面无表情地吹笛。
……
柳执杏白了一眼身边的人,嫌弃道:“又来干嘛?”
陆淮洲虚心求教:“师父可否再告知我一些昭昭的喜好。”
“告知不了。”
陆淮洲已经接连来了好些天,柳执杏也从一开始的爱搭不理变成了非常嫌弃。
次次探听喜好,他都已经被套话套空了。
陆淮洲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正遇上崇明在路边的亭子里与人对饮。
陆淮洲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他与容颜花前月下,对酒当歌。
一个不留神,陆淮洲就被灌醉了。
他脸色薄红,醉眸微醺,被酒意浸染的声音,也带着微哑的醉意:“昭昭,你到底何时同我成亲?”
容颜被勾起了兴趣:“为什么突然想成亲?”
“不是突然,我、我已向你求了几百遍的亲了。”言语间透着几分委屈。
“?”
容颜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
“笛子……”陆淮洲耷拉着脑袋,“是《鸣鸾》,不是、是《忘忧》……”
声音很轻,但是夜里寂静,容颜还是听清了。
他吹的笛曲叫《鸣鸾》,求亲曲,而非什么催眠曲。
容颜只感觉心底有热流涌过,她温暖地笑着。
“昭昭……”陆淮洲催促着。
“现在。”
话音刚落,陆淮洲惊讶地睁开眼,对上的却是容颜促狭的眼神。
“唔——”
嫣红的唇微凉,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嘴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