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舟从听澜苑出来后，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正要回去之时，被贺砚秋叫住了。

“陪大哥走走？”

贺莲舟不明就里：“干嘛？”

“走吧！”

于是半推半就地，她同贺砚秋一起走到了往日的凉亭里。

他们兄妹几个向来有话直说，除了一些特殊情况。

贺砚秋开门见山：“不喜欢阿颜？”

贺莲舟默了默。

她记得许久之前，贺珏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也还是那句话：“不至于。”

贺砚秋眉目温和，有些好奇：“那是为什么呢？”

贺莲舟并没有问他什么为什么，事实上，从贺砚秋坐在这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起，她就知道，自己在桌子上的行为被他看在了眼里。

“唉。”贺莲舟轻叹一声，瘪了瘪嘴。

她托着腮，手撑在石桌上，苦恼道：“不想告诉你。”

“不想告诉我，那和我有关吗？”

贺砚秋不死心，仔细观察着贺莲舟的神色，明白了，“和我无关，那就是和阿珏有关？”

贺莲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下他明白了，“所以，是因为母亲？”

随便几句话，贺砚秋就知晓了个大概，他轻笑一声，“怎么，担心母亲喜爱阿颜胜过爱你？”

贺莲舟嗤之以鼻：“娘才不会呢！”

“是啊！你底气十足，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贺砚秋本来还以为贺莲舟是有了危机感，现在看来，最多是一些小情绪。

他问：“走吧，要不要趁着天色还早，陪你一道去问问娘？”

贺莲舟瞬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才不要！”

她走得飞快，生怕下一瞬就被贺砚秋揪进听澜苑。

贺砚秋失笑，无奈摇摇头，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干什么？这是回我院子的路。”贺莲舟狐疑地瞪他一眼。

贺砚秋挑眉：“我知道。”

这是他和阿珏无声的约定，家中唯二的两个小姑娘，一人送一个，很公平。

贺莲舟也不知道她大哥在搞什么，只好忽略他一个劲往前走。

等回到住处时，贺莲舟却远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她愣了愣，后边跟着的贺砚秋却顿住了脚步，他勾了勾唇，转身悠悠然离开了。

没过一会，恰好遇见大步往这边走的贺珏，贺砚秋直接伸手拦住。

“行了行了，你我二人都不用插手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贺珏虽然没明白症结在哪里，不过看贺砚秋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半信半疑地转身，到底是和他一道离开了。

而贺莲舟却看着站在院门口的林清筠，有些不知所措：“娘。”

林清筠抱臂看向她，戏谑地在她身上扫了两圈。

“你干嘛啊，娘？”贺莲舟神色有些不适应。

林清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今个上午，在暗中跟踪我和阿颜的人，是不是你？”

贺莲舟神色僵硬：“什么？”

“还装！”林清筠眼神一眯，“我都看见你了。”

“那、那你是我亲娘，我就想看看你在哪儿不行吗？”贺莲舟梗着脖子道。

“行！当然行！那怎么不行？”

林清筠声音逐渐严肃：“你既然知道什么事情能干，那什么事情不能干呢，你知道吗？”

贺莲舟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低声喃喃：“我知道……”

“我是想叫住你，莲舟。”林清筠声音轻了些，她叹道，“但你走得太快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

贺莲舟惊讶抬头，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在林清筠鼓励的目光中说道：“我只是，看到那一幕就想起，娘，你和我好像从来没有那样拥抱过……”

她低着头，耳畔却想起林清筠带笑的声音：“好巧，我也是那样想的。”

贺莲舟目光讶异，还夹杂着几许惊喜。

林清筠看着她一脸的感动孺慕，无奈地叹了声气。

贺莲舟是她最小的女儿，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甜甜腻腻地偎在她身边，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后来虽然母女之情依然深厚，却再也不会像幼时那般时时刻刻黏在她身旁。

林清筠以为她是长大了，原来却是一直都在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温声说道：“其实若仔细论来，我觉得，清沅才像我的第一个孩子。”

林清筠那时尚幼，学着大人的模样将清沅带大，她在清沅身上投诸的感情太深。

她摸着贺莲舟的脸，安抚道：“你无需相较，阿颜是清沅的女儿，她无与伦比，你无可代替。”

贺莲舟愣愣地听着她的话，心头涌起感动的酸涨，与此同时却又升起了一个疑问：清沅姨母算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容颜是姨母的孩子，所以容颜其实应该算母亲的……孙女？

那她们俩不就差辈了吗？

怀揣着这个诡异的想法，贺莲舟心头的郁气竟然奇异地消散了。

……

翌日清晨。

容颜还没出门，隐月轩就有客上门。

贺莲舟神色有些尴尬，她抿了抿唇，“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容颜有些怔愣，她本来还打算今天去找贺莲舟说这件事，有心结说开就好了，她却主动找上门来道歉了。

小姑娘的小小心结罢了，容颜不至于揪着不放，她露出疑惑的神情：“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莲舟见她选择揭过，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些，她让人将赔礼递给祈冬，随后说道：“母亲有事找你。”

容颜一愣，趁着丫鬟们整理东西时，悄然凑近她，低声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贺莲舟有些惊讶，她摇了摇头。

随后看着容颜微拧的眉头，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母亲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

联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贺莲舟脸上诡异地浮起一丝红晕：“她还是很温柔的。”

容颜：“……”

听澜苑。

“夫人，表小姐来了。”

林清筠一抬头就看到容颜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贺莲舟，愣了愣。

她找容颜，这丫头跟着凑什么热闹？

“阿颜来了。”林清筠笑笑。

她一边招呼容颜坐到她身边，一边给贺莲舟使眼色让她回避一下。

贺莲舟：“？”

她盯着林清筠看了半天，愣是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反倒是容颜瞧出来了。

她唇角微勾，直接说道：“姨母找我，可有要事？”

林清筠沉默了一下，见容颜不介意，也就不再犹豫：“你对阿珏，可有意？”

“噗——”

容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贺莲舟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她狼狈地抬起头，身前的衣襟被茶水浸湿，眼中满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