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二人再没有说一句话，林二有些忐忑，但到底也没多嘴。

牛车拉着二人一路往县城里去。

出门的时候日头刚刚升起，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正烈。

刘叔专门跟林二交代过，他便把牛车停在了车行附近。

容颜翻身跳了下去，转身看着裴京渡。

他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问她怎么还不来扶他。

容颜别过脸，不看他。

林二怕他尴尬，便搭了把手：“来，小兄弟，慢点啊！”

自从一下车容颜便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借着和裴京渡闹别扭，移开脸的空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猛地和一个男人对视上。

直觉告诉她，那是天机阁的人。

天机阁有自己的暗语，果不其然，下一瞬那人就隐秘地向她打起了手势。

容颜不动声色地告诉了他自己内力尽失。

那人皱了皱眉，朝她示意后便隐入了人群。

容颜默默收回目光。

那厢裴京渡也发现了微服的锦衣卫。

锦衣卫们找了快整整一个月才找到自家头，纷纷眼睛亮了起来，正要上前，却被他无声制止。

但这一切都逃不过系统的眼睛。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哇哦，好热闹，齐聚一堂了耶。”

容颜敛去情绪。

林二正要帮他们把包袱拿进去，容颜却道：“不用林二叔，你去忙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裴京渡瞥了她一眼。

林二也没强求，既然送到了，他也能向刘叔交代。

裴京渡像是完全恢复了之前和容颜在一起时的模样，云淡风轻道：“怎么不让他帮我们拿进去？”

“因为我饿了。”容颜瘪了瘪嘴。

裴京渡用下巴点了点包袱，“刘婶不是给我带了干粮吗？”

容颜无精打采，“第一天就要吃干粮吗？”

“不同我赌气了？”裴京渡笑着道，神情无比舒和。

容颜却知道他心怀鬼胎，也顺着他的话，傲娇道：“看在你是伤者的份上，放你一马。”

裴京渡拱手谢道：“那就要多谢小容姑娘了。”

容颜轻哼一声，背着包袱往街角的馄饨摊走去，“我要吃这个。”

暗中的锦衣卫面面相觑，彼此表情迷惑，这姑娘谁啊，居然还能对指挥使颐指气使？

隐藏在人群中的天机阁杀手却眸含警惕，流烟大人与那位裴指挥使，看着交情不浅的模样。

有人心下思量，可是过去的一月中发生了什么，致使流烟大人和那人间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变化，既然如此，那她可还忠于天机阁？

裴京渡无奈摇头，浅笑着跟了上去。

可能是地处偏僻的原因，即便是大中午了，这家摊子人也不多。

“老板，上两碗馄饨！”

“一碗即可。”

容颜纳闷，“你不吃？”

他摇摇头：“我不饿。”

容颜随他。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容颜尝了一口，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老板，小声和裴京渡咬耳朵：“还是你聪明，怪不得这家没什么人呢，真是太难吃了！”

裴京渡看她脸皱成一团，忍俊不禁。

容颜皱着眉头吃完最后一口，再次吐槽，“真的难吃。”

她直起身子，盯着空空如也的碗，笑了笑：“不过也刚好。”

“刚好什么？”裴京渡很给面子，不让她的话落空。

“吃完这碗馄饨，正好午时。”

送人上路的好时辰。

容颜朝他笑了笑，一剑破空，寒光映照着正午的太阳，刺向他的脖颈。

暗中的锦衣卫心神一凛，“大人接着！”

裴京渡向后一避，一把长刀凌空而来，他反手一握，横拉向身前，挡住容颜的剑身。

“锵”地一声，利刃相撞，发出刺耳声。

摊贩老板和客人也不装了，纷纷亮出武器，刺向裴京渡，锦衣卫飞身上前，刀剑相抵。

对于这些人，裴京渡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他直直地盯着容颜，脸上露出最初相见时那般云淡风轻的笑意。

“何时发现的？”

容颜也笑，冷艳的五官却显得昳丽了起来，“牛车上，你不愿再哄我的时候。”

裴京渡心头莫名一恸，笑意淡了淡，“流烟大人这样的好天赋，为何不去梨园春闯荡一番，天机阁倒是埋没了你。”

“还是那句话，彼此彼此，裴指挥使。”容颜回敬。

他在讽刺她演的一手好戏，可他自己也不差，明明在牛车上气得发抖，可还是能强行压住情绪和她虚与委蛇。

裴京渡谦虚道：“到底是比不上你的，这件事上裴某甘拜下风。”

他从来只要人命，哪像她，命也要，心也要。

“只是当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裴京渡语调幽幽，嘴角带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还好吧。”容颜耸耸肩，长剑挽空，横扫向前。

裴京渡伤势未愈，行动不便，只得运刀去挡住她的剑势。

他瞥她一眼，“何时恢复的？”

这话问的是内力，容颜歪了歪脑袋，“我说过了，馄饨很难吃。”

暗语和男人交流期间，他告诉她来这间馄饨铺，自会提供解药和武器。

“唉，只是可惜了，本来想和你一起吃最后一顿饭的。”容颜失落道。

裴京渡不屑，嗤了一声。

她斜长剑于左，脚步轻移，转身上前向他袭来，好奇道：“不过你为什么不肯吃啊？”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裴京渡轻笑一声，刀尖向前，割下她一缕头发。

“假话说完了。”容颜勾唇，“真话呢？”

“有毒。”裴京渡很爽快地给出了答案，歪了歪头，“我猜对了吗？”

容颜眼神一亮，挥出长剑，身形如风，“聪明！”

听到她承认，裴京渡心口一窒，嘴角的弧度却越发大了。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刀光凛冽，剑影森寒。

天机阁不比锦衣卫，与其说这些人是来找她的，不如说是辅助她继续杀裴京渡，可同时天机阁还有别的生意要做，因此派来找她的人并不算多。

但裴京渡是锦衣卫指挥使，帝王心腹，重要性不言而喻。

容颜看着周遭越来越多的锦衣卫围过来，天机阁的人不断后退，她心一横，一剑刺向他肩头。

“大人！”

裴京渡身形一滞。

容颜眼眸颤了颤，在锦衣卫围住她之前，飞身快速逃离。

裴京渡死死盯着她的身影，眼神冷沉，眸底隐含一丝痛楚。

容颜最后回首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很复杂，犹豫、不甘、无奈……却没有他以为的快意。

裴京渡低头，看着肩上蔓延的血色，扯了扯嘴角，“追！”

想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刑犯证词他一眼看穿，却被她从头骗到尾。

“呵……”

裴京渡深吸口气，脖颈上青筋暴起。

天机阁，容颜，一个也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