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刘婶站在门前,抬手有些犹豫。
俩孩子昨天睡得似乎都挺晚的,她要不要现在叫他们起来呢?
刘叔说:“肯定要啊,人是铁饭是钢,一晚上没吃可不饿吗?”
两人声音不大。
裴京渡缓缓睁开眼,瞥了眼紧闭的门口,感受到左臂传来熟悉的麻意,微微摇了摇头。
“起床。”
他声音低哑。
容颜没动。
裴京渡继续说:“刘叔刘婶都在外面等着了。”
要是像昨天那样,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才不管她。
容颜又开始了习惯性的哼哼唧唧:“……你好烦。”
“跟我有什么关系?”裴京渡觉得冤枉,“人家都好心喊吃饭了,你还好意思赖床?”
容颜缓了好一会才说:“……他们不能骂。”
裴京渡气笑了,他们不能骂,他就可以骂了吗?
他嗖地一下撤回了手臂。
“哎哟!”容颜终于睁开眼,皱眉看着他,语气不太好,“你干嘛?”
“起床。”他语气硬邦邦道。
容颜一边瞪他一边穿衣服,门外突然传来刘婶的声音。
“小容,你们起来了吗?”
“起了刘婶。”容颜应道,“我们马上就出来了。”
容颜跨过裴京渡,一脚踩在他完好的那条腿上,狠狠出气。
裴京渡配合地闷哼一声,实则并没有感到多疼。
眼看着容颜露出解气的神情,他唇角微勾。
刘婶还说要不要把早饭送到房里去,容颜说:“没事婶,不用管他,等我先吃完了再去喂他。”
裴京渡:“……”
早饭吃的简单的粟米饼和粥。
饭桌上,容颜了解到林家村的偏僻,它位于深山之中,村民想要去一趟镇上要走上三个时辰,一大早就得起来赶路,然后抓紧时间办完事情,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林家村偏僻,这附近的镇上也繁华不到哪里去,没有当铺,想把簪子卖了恐怕得去城里。
那更远,一天时间恐怕赶不回来,容颜和刘叔商量着什么时候跑一趟。
刘叔沉默了,他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此时不说话显得更加严肃。
半晌后,他带着几分苦涩开口:“丫头,叔不是冲着你们的报答来的,只是你婶子身体算不得好,胡大夫那边,我们确已经欠了好几次的药钱没给,这次容斐的药钱不算小数目,胡大夫年岁不小了,愣是陪着一起折腾到深夜,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容颜静静地听着。
她当然知晓刘叔刘婶是什么样的人,好心好意收留他们,又是怕他们饿着又是帮着请大夫,连热水都帮忙烧好抬过来,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报答,连最后同意收下簪子,都是因为她的极力劝说。
这对夫妻俩,一看就是朴实善良了一辈子的老实人,这份善心,并不会因为收下了簪子而改变。
她没有打断刘叔,而是安静地聆听,最后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两人最后也算是说开了,刘叔心里才好受些。
容颜把早饭给裴京渡端过去。
“吃饭。”
裴京渡撩起眼皮:“吃饱了?”
容颜点头,拿起勺子就要喂他。
裴京渡看她一眼,可真是,只有她吃饱了才能想得起他。
他郁闷地想着。
容颜眉梢微拧:“你那什么表情?”
裴京渡咽下她喂过来的粥,“你刚刚在和刘叔说簪子的事?”
堂屋距离这里并不远,他耳聪目明,听见了不足为奇。
容颜:“对啊,刘叔心里不自在,我说赶早不宜迟,早点去也能早点回来,胡大夫的药钱也就能早些结了,算是了了桩心事。”
“什么时候去?”他问。
容颜白他一眼:“你不是听到了吗?现在还在这里装?”
被拆穿了裴京渡也不心虚,他浅浅挑了挑眉梢:“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去不去?”
容颜思考了一番,反问:“你想我去吗?”
裴京渡没回答,而是说:“从林家村去一趟城里,一来一回至少两天,刘叔不是说去的话得起一大早吗?”
他掀起眼皮看着她:“你起得来?”
容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眯起眼睛:“你不想我去?”
裴京渡冠冕堂皇道:“我没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去不去随你,我不要求你。”
容颜站起身,随即贴着他坐下,嘴角上扬道:“哎呦,舍不得我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你。”
裴京渡还是嘴硬:“莫须有的事不要往我身上套。”
容颜象征性点头,可那眼神却明晃晃地像是在说:你就装吧!
裴京渡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移开眼。
容颜眼中的笑意渐渐落下。
可能不舍也有,但大部分原因可能是怕她跑了吧。
他心性多疑,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对她完全放下心来,说不定又暗中憋着坏呢。
裴京渡看着容颜的背影,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暗光。
刘叔看她端着碗从房里出来,皱了皱眉:“每一餐都要你这样喂他吗?”
容颜无可奈何道:“没办法,他那只手不能动。”
刘叔眉心拢起了一道褶,他低头思考:“我想想法子。”
容颜没听见,踏着步子就去了厨房。
饭后刘婶要去河边,容颜想起昨夜她洗了澡换了衣服,总不好连衣服都要别人帮忙洗,于是跟着一块去了。
家里只剩裴京渡和刘叔两个人。
裴京渡听着院里传来的笃笃凿木声,思量片刻,缓缓下了床。
刘叔正坐在篱笆旁,不知道敲敲打打什么,见裴京渡那么大个伤患不好好养伤,居然下床乱跑,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胡大夫怎么说的你忘了吗?”
他说着几步上前,正准备扶他回房,却被裴京渡制止。
“刘叔,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刘叔不悦:“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不就行了吗,用得着下床吗?”
“那怎么行?”裴京渡不赞同,“请您帮忙反倒要让您到我跟前来,像话吗?”
这不是请求该有的姿态。
“再者哪儿能天天闷在屋里,今天天气好,晒晒太阳陪您说说话也挺好的。”
刘叔打量了他一会,还是拿了把椅子扶着他坐下,“你要干啥?”
裴京渡笑了笑,晨光下的笑容显得无比温雅:“我想请您帮我打听打听,燕都有没有一个叫做惊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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