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许誩皱着眉,放下勺子,瓷勺磕碰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他轻轻敲了敲赫卿安的手机屏幕,\"吃饭玩手机,小心噎着。\"
他学赫卿安放松时的说话方式,尾音拖得绵长,懒洋洋的,蒸腾的南瓜粥雾气里,貌美如花的青年微扬的下颌,骄矜得理直气壮。
臭小孩!没大没小,越来越放肆了!
赫卿安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放下手机时还故意晃了晃,像是在向小朋友交差。
小小的白色瓷勺搅动着金黄的南瓜粥。他舀起半勺热粥,轻轻吹着,目光掠过许誩垂落的额发。
那缕发丝正随着吞咽动作轻扫过微启的唇,像是扫在他心尖最细的弦上,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深冬寒风朔朔,两人并肩漫步在老街。路过一所小学时,阵阵咖啡香从校门口的手作店飘来。
许誩的鼻尖动了动,赫卿安便默契地牵起他的手腕往里走。
两杯咖啡在手,温热的触感从赫卿安冰凉的指尖传来,两人相视而笑。
\"兰熊是什么来头?\"赫卿安突然开口,眉头微蹙,眼神里藏着警惕。
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总觉得是许誩刻意将他带到自己面前的。
许誩捧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轻抿一口,目光却飘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妈妈和桑慕星妈妈的境况相同,不过……”
往事穿透云层,再次浮现在许誩眼前,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低下去,\"没等到被救出来就走了。\"
得不到救治,受尽疾病疼痛的折磨在一个凄风冷雨的夜里,痛苦的离开人世间。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赫卿安点头。
“是,他们都是实验体。”
是在胚胎期基因就被编辑过的,违反法律和人伦道德的小白鼠。
“兰熊和周封一样,他们都是过目不忘的特殊人群。”
“他们这些小白鼠,通常会和母亲关在一起……方便照管。”
“兰阿姨走的时候,兰熊一直在旁边照顾他。”
回忆如潮水,漫过许誩的头顶,无法呼吸,肺部胀痛,他不自觉蜷缩起手指,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孩子的力气和身量都太小,12岁的孩子,怎么能抱的住因腹水膨胀腹腔的,痛的扭曲的成年人?
对于大脑而言,那仅仅是一段记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个世界痛苦离去的刻骨铭心。
大脑,总会去巩固记忆。
伤痛随着大脑对记忆的每一次巩固,成倍的叠加。
许誩说着往事,睫毛剧烈颤动,杯中的咖啡泛起细小的涟漪,赫卿安握住他的手沉默良久。
直到咖啡彻底凉透,他才艰涩开口:“他的生物学上的……父亲……”
“就是这里最大的那只硕鼠。”许誩没有隐瞒,冷笑一声。“他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续命。”
嘭——啪——
话音未落,远处爆竹忽然炸响。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着大号小号鼓声奏响的喜庆乐曲,惊飞树上灰灰的麻雀。
抬眼望去,浩浩荡荡的婚车队伍正驶向酒店,大红喜字在阳光下为灰蒙蒙的世界添了一丝明艳,又有一对新人,喜结连理,凡尘众生,平凡平淡,岁月静好。
赫卿安望着热闹的场景,突然转头看向许誩,目光灼灼:\"吃过喜宴吗?\"
许誩一愣,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记忆里的童年是小小的院落,高高的院墙,哪有这般人间烟火?
他下意识摇头,耳尖却微微发烫,“没。”
“走,我带你去吃席。”赫卿安不由分说牵起他的手,灼热的温度与冰凉的指尖交织,两人就这样跟随着婚车大部队走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店门口。
在酒店旁的自助取款机上取出一万块的现金,又在在文具店仔细挑选红包,找零,塞进元,一路生花。
酒店门口上礼时,他认真对负责撰写礼金的老大爷说:\"图个吉利。\"
婚宴的席面是非常经典的晋阳菜。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赫卿安舀起一勺橙黄的汤,里头的果子小小一颗,暖暖的橙色,鼻尖漂浮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尝尝看”
涉及到许誩的知识盲区,他盯着碗里陌生的果子,迟迟没勺子。
他还有些恍惚。
真的可以这样闯入陌生人的婚宴,见证陌生人的幸福吗?
“这是沙棘,能在最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在恶劣的环境中,结出富含维c的果实。”赫卿安的声音温柔得像二月春风,“有些人活着就是沙棘丛——越是践踏,越要爆出满枝的甜。”
这是赫卿安最喜欢的水果。
许誩舀起一颗沙棘,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眼眶却突然发热,他恍然,赫卿安是在安慰自己。
人世间难免有荆棘森林,平淡的芸芸众生才是常态,黑暗之外,还有人间值得。
酸酸甜甜都是生活,精心烹饪,就是美味甜汤。
“你是……赫卿安……安安?你回来啦?”
赫卿安握着许誩的手瞬间僵住。
说话的那个声音熟悉中又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
他回头,身后坐着的是自己同小区的邻居大婶,赫卿安只记得她姓孙,母亲总称呼她为老孙。
孙阿姨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浑浊泛黄的眼睛里满是见到 “自家孩子” 的欣慰。
见赫卿安转身,她也侧过身坐着,抬手轻轻拍了拍赫卿安的肩膀,“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久,过年都不回来看看,婶子还以为你把老家都忘了!”
“你这回回来是给小超过生日的吧!”
“婶前几天碰上你妈,你妈还说你不会回来呢。”
说着,她的眼神扫过赫卿安身旁‘貌美如花’的许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哟,还带朋友回来啦?”
“不是。”赫卿安笑了笑,十分坦然,“这是我男朋友。”
纵使是厚脸皮如许誩,也被赫卿安在公众场合,当着‘家人’的面郑重其事、十分高调的介绍,惊得耳尖通红,下意识想抽回桌子下,两人牵着的手,却被赫卿安握得更紧。
男朋友?
孙婶被赫卿安的话雷的外焦里嫩,脸上的震惊还未散去,就见赫卿安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婶,过年实在太忙了,脱不开身。”
他顿了顿,“这次回来,是为了工作,一会儿就走了,婶就当没见过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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