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都是受害者

第七十七章 都是受害者

风从海上席卷而来,天穹上粘稠的,发霉棉絮状的云团,随风奔涌着,偶尔漏下几缕稀薄的阳光,转瞬又被后方污浊的云浪吞没。

曹旭升开车绕了一圈,转了个弯,新路线的目的地不在市区。

桑慕星指尖无意识绞着安全带,从副驾驶探身向后座望去。

赫卿安的黑色西装在昏暗车内泛着冷硬光泽,肩线如刀削般挺括,倒像是从阴影里生长出来的剪影。

她忽然想起《蝙蝠侠》里审讯室的场景 —— 当正义者与混沌对峙时,蝙蝠侠摇摆着的道德立场,暴力与正义模糊的界限。

\"不顺路的话,我在前面公交站下吧。\" 她的声音混着轮胎碾过减速带的轻颤。

\"联系林祎,说你跟我出外勤。\" 赫卿安闭着眼睛靠在真皮座椅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颈侧,那里正泛起细密的红疙瘩。

从华信大厦投资部大办公室落地窗前的初次对视,到此刻摇晃的车厢里,这个总带着两分伪装的投资经理,眼底藏着比报表更深的算计。

车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当又一道阳光掠过桑慕星的侧脸时。

他忽然开口:\"你在观察我。\" 声线像浸了冰水的手术刀,精准划开空气。

她脊背骤然绷紧,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声线:\"赫总说笑了,不过是... 同事们都觉得您很有气场。\"

尾音在后视镜里晃出细碎的颤音,却撞进他微阖的眼缝里 —— 那里盛着比夜色更冷的清明。

\"从入职第一天起。\" 他坐直身子,衬衫领口蹭得脖颈发红,\"桑慕星,你就在确认我究竟是猎物还是猎手?\"

后视镜里,曹旭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乖乖哟。

师傅说,上下的女人是老虎。

曹司机觉得,城里的姐姐们都是那聊斋里,披着人皮的狐狸精。

狐狸精遇上了孙大圣,火眼金睛。

只是华信的水太深,有多少股势力在其中深潜,他懒得计算,浪费时间。

“我……我想知道,您到底站在那一边?”桑慕星忽然笑了,指尖掠过发烫的耳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赫卿安知道桑慕星话里的意思。

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是钱的那一边?

还是人的这一侧?

\"我不做钱的奴隶。\" 他忽然转头,目光扫过她骤然睁大的眼睛,\"但有时候,要打倒做奴隶的规则。\"

拭目以待吧!桑慕星眼神暗了暗;她,她们并不信任这个年轻却位高权重的男人。

车子停在一家私立医院门口,赫卿安下车,见桑慕星未动,冲他招了招手,“下来。”

桑慕星一到医院猜到了赫卿安是来见谁的,她有些气闷。

这个世界,相较于男人的自由,女人的生活总像是被带上一把又一把无形的枷锁。

桑慕星的指甲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她摇了摇头甩开自己脑子里繁杂的想法,下车。

两人一进医院,就有一位等候在一旁的一位齐肩短发的,穿着便服的女警迎了上来。

女警把他们带上顶层,这里是VVIp区域,整个一层只有一个病房。

病房窗帘紧闭,像一口倒扣的棺木,唯有病床上的白色床单泛着冷光。

“安安,好久不见。”沈楠琪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身上的白裙皱得像被揉烂的纸,却依然规规矩矩地盖过膝盖。

她抬手时,腕骨在皮肤下凸起如鸽哨,\"抱歉,没换衣服...有些失礼。\"

沈楠琪以往见赫卿安时,总会好好打扮一番,用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去见心上人。

赫卿安摇了摇头,“你们女孩子,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漂亮的女孩画着精致妆容的时候,非常吸人眼球。”

他走到床边,打开窗帘。

纵使外面的天气恶劣,也比室内的光线要好上一些。

他回身,靠在床边,像个看穿皇帝新衣的孩子,语气里带着不合时宜的坦诚:“但绝大部分男生,都更喜欢看女孩子柔弱的那一面。”

这是事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那些恶趣味的男生,认为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更能激发他们的保护欲。

“也有像我一样的绅士”赫卿安注视着沈楠琪,声音自然的柔了下来,“始终欣赏,能在泥潭里咬住刀刃的女士。”

沈楠琪一愣,没想到赫卿安会这么说。

她筑起堤坝的心瞬间柔了一块,也开怀不少,看着他那柔温和的目光,打趣道:“你还要不要脸,自称绅士。”

“要,也不要,分情况。”赫卿安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反问道:“你呢?脸面是否很重要?”

桑慕星站在阴影里,看着这幕她未曾预演的对话。

沈楠琪床头的花瓶里插着支枯萎的白玫瑰,让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病房:同样的惨白床单,同样的消毒水气味。

沈楠琪浅浅一笑。

浓墨铺就的天空终于放晴,阳光迫不及待的涌进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将阴暗驱散。

她缓缓开口,“以前觉得很重要,现在……觉得很重要。”

女孩子的名誉、名节,很重要。

没有人可以任意、肆意的谈论、侵犯、操控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无论她是否是一个好女孩。

那样很不绅士。

丑陋,污浊,且下流。

但沈楠琪以前看重的是男人、是父权、是旁人眼中她的‘两面’,现在,她学会了爱自己,她要为自己的‘两面’而战斗。

赫卿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缓缓走出房间,路过桑慕星的身边时,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帮一帮她。”

桑慕星浑身一震,她低着头,微合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眸子里涌动的情绪。

坐躺在病床上的沈楠琪不经意发现,这个看着冷漠的女人,眼中似有珠光涌动。

\"我原本希望你死。\" 她忽然开口,声音过度尖锐,像刺破的气球尖锐的呼啸过屋顶,最后松弛疲软的落在地上。

帮一帮她!

谁来帮一帮她!

无论是谁都可以!求你们帮一帮她!

一个漂亮的,惊恐的孩子在一个昏暗房间内,撕心裂肺的呼喊,房门紧锁,孩子打不开门,门外阴暗潮湿的长廊空无一人。

没有人能回应她。

房间里陈设简陋,一进门是一间简单的浴室,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头是一个柜子做的隔断。床尾放着一张桌子。

瘦的皮包骨头的女人躺在床上,大片大片的汗浸湿床褥,疼痛让她翻来覆去,与她枯瘦如柴的身体相悖的,是她气球一般长大的肚子。

孩子的声音唤回女人的一丝清明,她艰难抬头看着孩子,声音嘶哑却坚决的扭曲,“不要,不要叫他们过来。”

这栋楼的那个一脸冷漠的医生早就给出了诊断,女人注射了大剂量促排卵药物,导致女人患上严重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

她现在的卵巢已经组织纤维化、功能衰竭,腹水严重挤压她的内脏。

没有人知道,她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活呢?

但是太她骄傲,了,她这辈子,值了!她把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送出来这座地狱牢笼。

小姑娘说对她说:“慕姨,你再坚持一段时间,马上,马上就有人救你们出去了!我保证!”

女人不是不相信小姑娘的话,她不想让小姑娘涉险,不愿她再被诱骗到这里。

但她还会坚持。

她不能死,她死了,她可怜的孩子就要顶替她的位置,她才五岁!

“不要叫他们过来!”这是桑慕星对母亲最后的记忆。

为什么?

因为喊来的不会是医生,是狼,双眼冒着绿光的恶狼。

她们很快得救了,妈妈放出去的小姐姐原来是小弟弟。

他真的很好很好,他帮妈妈支付高昂的医药费,帮舅舅的小买卖做大。

可是,妈妈肾衰竭,再多的金钱也没有买回她的命。

她恨!

桑慕星恨!

沈楠琪的光鲜亮丽,她以前骄纵奢侈的人生,是当年那些针孔、那些... 那些被偷走的人生的女孩们必须咽下去的苦药。

可她发现,沈磊那个恶臭的东西,他没有心!

眼前这个女孩子一如当年的,自己的妈妈,她们都是受害者。

沈楠琪不懂这个被赫卿安带来的姑娘在说什么,诧异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恨吗?”桑慕星穿着黑色的女士西装,头发也烫的黑黑直直的,口红是经典的dior999,冷调正红色搭配她这一身漆黑,显得十分诡异。

“我不恨。”沈楠琪好像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什么身份了。

她笑了笑,“你知道吗?梁亚源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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