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余热,将保温桶壁上的水珠一点点蒸干。
当最后一滴水珠消失的瞬间,许誩猛地推开病房门,脱口而出:“赫卿安!”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慌的心疼,划破了病房内沉闷的空气。
赫卿安正捧着手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他瞬间睁圆的眼睛里,惊喜如同一束明亮的光,瞬间点亮:“许誩,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许誩腿长步急,几步就跨到了病床前。
他伸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捞起赫卿安的垂在薄被上的双手,弯下腰,认真仔细的观察他手臂的皮肤情况。
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此刻布满风团消退后留下的嫩粉色痕迹,新的风团又在其上冒了出来,疙疙瘩瘩的样子,让许誩的心猛地揪紧。
“你似乎没在医院正规治疗过,之前出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许誩声音干脆清冷,目光清澈的凝视着赫卿安,神色却透着迫切。
赫卿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许誩握着,小麦色与粉白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手湿冷细嫩,而包裹着它的那双手,灼热且粗糙。他喉头滚动,干涩地开口:“诸葛,医生。”
赫卿安不对人设防的时候,说话尾音总会不自觉地拉长,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许誩听闻,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个姓氏,许璋的身体便是由一位叫诸葛二月的老中医调理。
那老头医术精湛,脾气却臭得很,常对前来求诊的人撂下狠话:“你们来求我看病救命,那就收起那副趾高气昂的臭脸色!”
“诸葛二月吗?”许誩说,“喝中药?”
他放下赫卿安的胳膊,又侧身去看他的脖子。
他伸手拉开赫卿安 t 恤的圆领,顺着锁骨往下看去,只见新长出的风团密密麻麻。
赫卿安瞳孔一缩,许誩呵在脖子上的热气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可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僵着不敢动弹。
许誩的手指勾着领口,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赫卿安的肩头,又稍稍拉开后背的衣料,情况与其他部位一样糟糕。
赫卿安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不自觉地抬手扯住喉咙前的领口往前拉。
棉质 t 恤在两人拉扯下,变得有些变形:“你快松开,衣服都要被扯坏了!”
许誩手指一挑,不经意间划过赫卿安后脖颈的皮肤,逆着抚过他后发际线的短发。
赫卿安浑身一颤,耳尖瞬间红透,绯红迅速向下蔓延。
“松开了,勒到你的脖子了吗?”许誩见赫卿安这种反应,身体微微前倾,从赫卿安的侧脸旁凝视着他的眼睛。
赫卿安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许誩那带着试探的举动,呼吸变得缓慢而凝滞。
他不好意思说出 “你靠我太近了,痒” 这句话,总觉得这么说,就像是在**。
于是,他摇了摇头,将话题拉回治疗上:“诸葛医生会给我…… 针灸。”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咬字格外清晰,目光认真地盯着许誩。
许誩明悟。
这才是他自、虐的方式。
许誩余光扫到赫卿安右手手指上了那两点殷红的痣,这个真的是意外。
他嗓子很干,眸光被红色漾出灼热的光晕,对这个意外喜欢极了。
“只要疼痛就行吗?”许誩说。
说着,他掀开赫卿安身上的薄被,弯下腰,一只手拿起鞋子,一只手握住赫卿安的脚,开始帮他穿鞋。
赫卿安双手撑在床上,床头摇起,他微微靠着,看着自己的脚被许誩握在手中。
他身高 186,脚却只有 44 码,略显小巧,有些违和。为了搭配西裤,他穿了条黑色丝光长袜,更衬得脚小。
许誩的大手轻松包裹住他的大半脚掌,食指抵在他的大脚趾上。
赫卿安只觉一股绵绵密密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还带着些许痒意。他脚趾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脚背弓起,膝盖内收。
许誩察觉到他的动作,握得更紧,不让他抽走。
垂下的长发,遮住了许誩脸上的表情。但赫卿安知道,他在笑。赫卿安又羞又恼,抬起另一只脚,轻轻踢了踢许誩的手:“别笑!”
“好。” 许誩立刻应道,手上动作不停,认真帮他穿鞋,“你总爱穿小尖头牛津鞋,是为了显脚大吧。”
初见时,他还觉得这人赫卿安穿这样的鞋子挺装。
穿一双正式鞋还颇有心机的翘个鞋尖,日常穿,确实给人第一感觉是装。
穿好鞋,赫卿安站起身,双腿发软,仿佛踩在棉花上,有一种不真实感。
“走吧。”许誩抓着他的右手手腕,往外拉。
赫卿安不解:“去哪?”
他早已把诸葛老头拉黑,实在不想再听对方唠叨着让他持续治疗。
许誩捏了捏他的手腕,视线落在他手指间的两颗红痣上,轻声音轻轻的,好似海中的雄性海妖,诱哄在这片海域的行船者:“走,去我家,我帮你,治疗。”
赫卿安听懂了他的意思,抬脚跟着他出门。
这是赫卿安第二次进许誩的工作室,前段时间,他在这栋房子里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却从未踏足这里。
许誩坐在椅子上,左手把玩的转着一只黑色的针管笔看着他笑,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过来这里。”说着,他右手拍了拍纹身椅。
赫卿安应声,缓步走过去落座,“你想好画……”
许誩右手两指并拢,抵在他的唇边,摇头,示意他噤声。
他两指从他的下巴缓缓划过,一路向下。
赫卿安不自觉的仰头,温热的指腹落在他的喉头,隐约感觉像被拨了一下,他倒吸一口冷气,收起下巴,惊慌看向那只正作怪的手。
却见那并指毫无停留之意,一路下滑,落在t恤最下缘,微微挑起。
“碍事。”许誩的声音低得如同呢喃。
赫卿安听得真切,毫不犹豫,扯掉t恤。皮肤上此起彼伏的风团,红的浅的,让许誩心疼不已。
许誩轻轻拂过一个小风团,触感涩涩的,心中满是怜惜,“都是小人作怪,让你这么难受。”
他收起手指,把自己垂落的头发抓在脑后,垂眸看比自己矮一头的赫卿安,“敢不敢背一头白虎?”
“防小人?”
赫卿安左手捉住他不断旋转的笔的手,抓紧,笔尖朝向自己,送到嘴边,咬开笔帽,吐掉,笑得肆意:“画好看点,给青龙留好位置。”
许誩放松弛着着手臂,任由他摆弄,手背上的凉意消失时,竟生出一丝眷恋。他握紧手中的笔。
“好。”
许誩搬来两面落地大镜,一面照着赫卿安的背,另一面呈直角放置,这样,赫卿安便能清楚地看到许誩落下的每一笔。
针管笔划过肌肤,带来的凉意和些许痒意,恰好中和了皮疹的痒感。许誩作画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愧有着艺术家的名号。
他那个艺术家的名头,显然不是白来的。
最终,镜子里出现一头庄严神圣,脚踏祥云的白虎。
虎身盘踞整个右背区域,从肩胛骨向下延伸至腰间,虎尾收束于髋骨上方。
前肢虎爪自肩头攀附至大臂,三爪锐甲仿佛要刺入三角肌。
虎头占据右胸肌至锁骨区域,双目怒争,,獠牙尖端直抵心口。
大面积的纹身,许誩用了纹身枪,也用了药。
纹身枪的嗡鸣声在工作室里持续回荡,针尖如细密的雨点,一下又一下刺进赫卿安的皮肤。
那痛感像是被细针扎入,带着丝丝缕缕的酥麻,赫卿安本就对痛觉敏感,药水也无法完全消除疼痛。
赫卿安紧咬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分散注意力。
随着许誩的纹身机游走,从肩头蔓延至后背,痛感愈发强烈,好似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入。
赫卿安浑身紧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顺着下巴滴落在纹身椅上。他死死咬住牙关,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哼。
许誩察觉到他的异样,动作放缓,轻柔的声音像海妖的歌唱道:“疼就喊出来,别憋着。哭出来,或者骂我都行,我陪着你。”
赫卿安的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他拼命摇头,不愿示弱。
可随着纹身枪刺入右背靠近脊椎的位置,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他再也忍不住,一声闷哼从喉咙深处溢出。
许誩心疼地轻抚他颤抖的肩头:“没事的,把心里的东西都释放出来。”
透过镜子,他看到许誩的嘴唇轻轻的落在他的肩头,黑色的墨水和渗出的红色液体,染上许誩的红唇,竟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赫卿安紧绷的防线顷刻崩塌。
下一秒,纹身枪落在他腰间,他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嘶吼,声音里带着痛苦,更夹杂着一种释放后的畅快。
那些平日里被他深埋心底的孤独、委屈与不甘,都随着这声嘶吼倾泻而出。
许誩的嘴唇轻轻的啄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纹身枪继续游走,每一次刺入,赫卿安都会发出或长或短的喊叫。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有愤怒的咆哮,有悲伤的啜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工作室里久久回荡。
仿佛在血与泪中,那头神明白虎获得了永生。
纹身结束,许誩温柔地为赫卿安清理伤口,包扎好纱布。
他与镜中那个泪光潋滟的眸子交缠,轻声问:“感觉好点了吗?”
那双眸子的主人,长长的眼睫上挂了两串晶莹的泪珠,眼睫下的眸子里却闪耀着灿烂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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