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上赵挽江的眼眸。
他的眼眸依旧是我喜欢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整个星河在他的眼底闪烁,不笑的时候,就像夜空下的大海,深邃神秘,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靠近。
我曾经爱极了这双眼眸。
爱到无法自拔。
爱到想时时刻刻占据它所有的焦点。
只是可惜了,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得到回应,也不是所有的爱都会被珍惜。
赵挽江微笑着,可眸底却如死一般沉寂:“许小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
有很多。
关于那一场海底的相遇。
关于我们的爱情。
关于我们的婚姻。
可这些在我父亲的死,与许家的毁败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我狠掐着掌心,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赵总还是先解答庄董的疑惑吧。”
赵挽江听后,露出了一种轻松的神色,就好像悬在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判决一样。
他低垂着眼眸,极淡地笑了一声。
重新再看着我时,平静无波的眼底多了一丝决然的情绪。
“既然许小姐要我先解答庄董的疑惑,那我就先回答庄董的问题——”
赵挽江冷静辩解:“喜悦城项目的预算确实是我做的,预算也确实比公司其他同类型项目高出了百分之七,但那个时候正值地产市场回暖,房价上涨连带着建材也上涨了;且燃油价格也一直高居不下,导致了运输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庄董,你也是开公司的,应该很清楚,同类型的项目预算比较,不能只看看项目的体量大小,还要看项目所处时间段的材料价格、运输价格,以及人力成本。”
庄董咬了一下后槽牙,追问:“那b市的北郊河项目呢?那个合同可是你亲自去谈的,你怎么解释那个罚金数额远超业内默认标准?”
赵挽江云淡风轻地解释:“当时与我们一起竞争这个项目的,还有好几家公司,且都比我们有实力,我上调罚金数额也是为了能争取到这个项目,仅此而已。”
“而且,这件事情我是征求过许董同意的,他点了头之后,我才这样做的。”
张伯伯正在喝茶,闻言一笑:“赵总,你不能因为老许不在了,无法与你对证了,你就什么锅都往老许身上扣啊。”
庄董听后立刻附和:“老张说得对。赵总,既然你说你是经过老许同意的,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你这空口白牙的,很难令人信服啊。”
“庄董要我拿证据,老实说,我没有。但——”
赵挽江不慌不忙地说:“这份合同签订之前,是经过董事会审核的,我记得,庄董,你们几位当时也在场的,可你们当时并未提出异议。”
庄董如哑火的炮仗,脸色涨红。
“那你为何明知道公司的资金流已经要断流了,还极力主张拓展新的业务?”
赵挽江轻轻一哂,仿佛庄董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一样。
“当一间企业的资金流出现断流的时候,节流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只一味地节流,而不去想办法开源的话,纵使底子再厚,也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庄董,你也是商场上的老前辈了,我以为这个道理你明白呢。”
庄董责问不成,还反被嘲笑了,脸色青红交错:“你是个什么东西,竟还教训起我来了!”
庄董铩羽而归,其余三位股东你看我我看你,表情皆有些犹豫,似乎在衡量,还要不要把这一场鸿门宴继续下去。
张伯伯在这时淡淡一笑:“赵总的辩论着实精彩,每一条听上去也都有理有据,但有一条,你始终无法解释清楚——”
“你入赘许家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清二白,连婚礼都是老许出钱给你二人办的;与宁宁结婚后,你虽然在腾辉建材身居要职,也主导了几个大项目,但仅凭你在腾辉建材积攒的那点身家,还不足以创立飞扬建筑。”
“你手段确实很高明,老许栽的不冤,但是赵总,船过留痕雁过留声,纵使你手段再高明,只要老庄他们多花费一些功夫,我相信总能查到些什么。”
“到时,只怕你费尽心思从许家抢走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了。”
“你们若是想查,就尽管去查好了。”
赵挽江对张伯伯的威胁毫不在意。
赵挽江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张伯伯也感到有些棘手了,瞥我一眼后,他直接把话头抛给了我。
“心心,你呢,你对你父亲的死,有什么疑问吗?”
张伯伯话音一落,众人皆把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盯着杯中的红枣茶,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发问:“我爸爸死的那一晚,你没有回家,也没有在公司,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我话音一落,赵挽江那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神色,就僵硬在了脸上,变成了一张可笑的面具。
我继续追问:“我查过我爸爸的通话记录,他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给他的,你能否告诉我,你们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吗?”
赵挽江英俊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
我扭头,逼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赵挽江的沉默,让我表面的平静破碎。
我激动起来,声音颤抖得厉害。
“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
“你说话啊……赵挽江,你说话啊!”
“我爸爸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在我几近嘶吼的逼问下,赵挽江始终沉默。
那双曾经让我爱极了的眼眸中,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就像我的质问对他而言,是锋利的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被刻意营造出江南水乡气氛的包厢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
张伯伯借着倒茶的动作,掩饰了眼底闪过的精光。
庄董几人,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而我,则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赵挽江,要求他给我一个解释。
可赵挽江始终沉默。
直到良久以后,杯中的茶已经凉透了,赵挽江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干巴巴的声音。
“……是。”
一直以来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可为什么,我的心脏这么痛,就像是被钝刀活生生割开了一样。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最爱的男人,逼死最疼爱我的父亲?
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想跟他一生一世白头终老而已,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为什么?”
“赵挽江,为什么!”
赵挽江终于抬起了眼眸,看着我,眼里竟然带着一点笑意,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是你的那位沈总没有告诉你?”
“宁宁,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担心……担心有一天你发现了这一切,我该如何跟你解释父辈之间的恩怨、我与你父亲之间的恩怨……我担心你知道后会恨我,会离开我。”
“我得感谢沈静亭,还有张董,让你知道了这一切……而我,也终于不用再为如何跟你解释这一切而痛苦纠结了。”
“还有一件事——”
赵挽江抬起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用指腹摩挲着我泛红的眼角。
“宁宁,那份离婚协议书,我没有签字。”
“我们的婚姻没有破碎。”
“我还是你的丈夫,你还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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