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赵挽江宿在了书房。
我枕着自己的那只枕头,几乎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开门进来,声音很轻,但我还是立刻惊醒过来。
我依旧闭着眼睛,听他的脚步渐渐向我靠近。
“我知道你醒着。”
赵挽江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抚上了我的脸颊。
“你说,我作践了你、作践了你的感情——”
“我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我也知道,我现在就是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也都不会信。”
“所以,宁宁,”赵挽江用指腹,无限眷恋地摩挲着我的眉眼,“我现在就把我自己、把我们的婚姻、把我全部的感情,都交给你,任由你来处置。”
我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没有把戏。”
赵挽江对着我苦涩一笑。
“如果让你跟我打离婚官司,是你想要的,那我给你。”
“但是宁宁——”
赵挽江深深地看着我,眼底闪烁着偏执的光芒。
“我只给你这一次离开我的机会。”
“如果最终法院的判决,是不予离婚的话,就算你再恨我,再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
赵挽江把手机还给了我,并给我解了禁。
可我心中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反复把他的那番话回味了以后,我觉得他不是真的放我跟他打离婚官司,而是想借此打消我离婚的念头。
不管他是何种想法,也不管这官司最终判决如何,这场官司我都要跟他打,不为别的,就为了给曾经的许宁心出一口气。
赵挽江走后,我立刻与那位郑律师联系,约好下午三点,去律所与她详谈。
郑律师是圈中炙手可热的律师,在打离婚官司这方面,经验可谓十分丰富。
她热情地接待了我,并自信向我表示,这官司包在她身上,她一定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她还提醒我:“许小姐,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显示,赵总的飞扬建筑创建于你们婚姻存续期,那么这间公司就属于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
“根据现行的《婚姻法》相关条例,你有权利主张分割他手中至少一半的股权。”
“如果你有他对婚姻不忠的证据,还可以主张分割更多,甚至要求他净身出户。”
“那郑律师,一切就都拜托给你了。”
告别郑律师后,我乘电梯下楼,站在大厦门口,看着车水马龙,与天边的余晖,我心中竟有一丝惆怅。
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建树,一步步走到今天,还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全靠命好。
哪怕沦落到迷岛那种地方去卖笑,也有一个沈静亭从天而降,拉我出泥潭。
可有时候,命太好,也是一种罪过。
如果我的父亲不是许靖远,如果我们许家只是一个小门小户,那赵挽江应该就不会费尽心思地接近我、跟我结婚了。
那这样一来的话,我父亲也就不会死了,我母亲也就不会疯了,我也就不会家破人亡了。
命运啊,真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对谁都残忍,给谁都不留余地。
晚上,赵挽江回来。
他知道我白天去了哪里,去见了谁,为的什么事情。
但他没有过问一个字,脸色平静。
吃饭的时候,也跟之前一样,给我剔鱼肉里的刺,吹凉滚烫的汤。
平心而论,抛开我们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不提,自我回到他身边后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除了一开始他不太像个人以外,大多数时间里,他待我还是很不错的,算是个合格的丈夫。
可问题是,我无法抛开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像当初的他,在面对我满腔满心的倾慕之情时,也无法抛开他与我父亲之间的恩怨情仇。
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堪称绝配,因为在我们心中,爱情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是我们人生的全部。
所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们两个不会有好的结果。
赵挽江不问,我也不提。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段充满了欺骗与算计的婚姻,烂尾是它必然的结局。
赵挽江到底还在坚持什么,我懒得去深究,也与我无关。
郑律师帮我把起诉书递交到法院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开庭的通知。
而日期,正是两年前,赵挽江逼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那一天。
真是巧儿她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就在我跟郑律师商谈,如何才能打赢这场离婚官司的时候,赵挽江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也请了律师,在圈内的资历与名望,与郑律师不分伯仲。
因为两位大律师都非等闲之辈,且经手过多宗名流豪门的离婚案件,所以平日里,有很多狗仔都盯着他们,好通过他们的动向来挖掘豪门秘辛。
我见郑律师的第二天,我出入她律所的照片,就被刊登到了网上。
没多久,赵挽江高薪聘请金牌离婚大律师的消息,也在网上流传开来。
一时间,有关于我们要离婚的消息,甚嚣尘上。
吃瓜群众们再次狂欢起来。
陈总监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赵挽江,问是什么情况,要不要辟谣。
赵挽江平静告诉他:“不用。”
陈总监有些惊讶,但没有说什么。
远在英国的婉怡宝贝儿,也听说了我要跟赵挽江打离婚官司的消息,一通越洋视频打过来,问我要不要帮忙。
我婉谢了她的好意:“不用,我还应付得来。”
虽然,在外人眼中,我跟赵挽江已经势如水火。
但我并没有从凤凰湾的别墅搬出去,因为赵挽江不允许,且我母亲还在他手中。
不仅如此,无论我们白天与各自的律师谈了什么,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还是躺在一张床上,赵挽江甚至还跟先前那段“甜蜜期”一样,会拿他的胳膊给我当枕头,拿他火热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
初冬寒凉,我也懒得推开他。
我知道这荒谬,但人生就是这样,处处都是充满了荒谬。
庄董他们几个也没有闲着。
他们后我一步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
经济纠纷类的官司因为复杂,且涉及到多方,一般排期都很长。
沈静亭告诉我,开庭要等到春节后。
近日,我跟他联系得很频繁,赵挽江很清楚,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也没有对我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将我的唇蹂躏得又红又肿。
但也仅此而已。
在我爱他如命的时候,他享受着我所有的偏爱,在我的世界里有恃无恐,可以任意支配我的心、我的爱,与我的身体。
如今我把这份偏爱收回去了,他就变成了一个胆小鬼,连吃醋发泄都小心翼翼。
当他充满怨恨地啃咬我的双唇时,那一刻,我心中很痛快,原来这就是上位者的感觉,原来这就是主宰他人感情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对于离婚官司一事,赵挽江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换了一个灵魂一样。
但我很清楚,他的平静只是表象,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风不会动,云也不会动,但当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刻,天地会瞬息变色,狂风暴雨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一切都摧毁。
至于他想要摧毁的是什么,不用猜,那必然是我。
但我并不担心。
因为我已经身在地狱了。
我每一日……每一日都恨不得把他也拉进我身处的地狱中来。
让他同我在地狱中,一起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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