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孩纠结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称呼当下的情况，最后他还是决定暂时称之为疫病。

“城里的人感染之后，最先是发热，然后身体腐烂，当时所有发热的人都被官老爷关到了这里。”

“我当时烧的迷迷糊糊的，但是能感受到有人来这里巡视，他们说这里的患者全部都是失败品。”男孩翻着白眼努力回想。

“之后他们走的有些远，我听的不是太清楚，只听见他们好像提到尊主、改造、实验什么的……”

男孩笃定道：“他们肯定是什么妖魔鬼怪来作祟的。”

尊主……

这是魔修对魔尊的称呼。

一行人对视一眼，当场就认定了罪魁祸首。

“是魔族作怪。”白临芷冷声道，“就是不知道妖族和鬼修有没有掺和进这次的事里了。”

“所以……你们想好怎么做了吗？”男孩期期艾艾地询问。

“我们需要一个样本。”观空沉思片刻，“近距离观察的情况下，明眸可以辨明他们的具体情况。”

白临芷被留在这里看顾兄妹两个，其他人商量了几句，就拿起剑跟着观空出去偷小孩去了。

……虽然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偷小孩的行为很不道德，但是偏偏就小孩最好偷。

为了弄清楚都云居民现在的情况，众人决定暂时放下道德。

他们埋伏在小巷里，阴暗地注视着街道上活蹦乱跳的小朋友们，白从云显得有些不自在：“我们……我们抓哪个？”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弟子就风一样冲了出去。

白从云：“……？”

然后她又风一样冲了回来，臂弯里夹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突然腾空瞬移，很明显整个脑袋都懵了，她呆愣愣地抬眼看着面前一堆陌生的叔叔阿姨，小嘴一瘪，张嘴呜嗷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转眼把孩子偷来的师妹手忙脚乱地给小姑娘下了个禁言，“我现在可是人贩子，小心把你家长引来了！”

小姑娘发不出声音，小脸憋的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们赶紧走，等会她爹娘该发现不对了。”她语气急促。

众人：“……”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们嘴角抽搐：而且她看起来怎么如此熟练？

不过他们同意她的建议，众人乌泱泱一片，乱七八糟地跑了，远离暗巷的前一秒，观空还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于是他停下脚步，面对巷子口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不知名的施主，借你家闺女一涌，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一定会把她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佛祖也不会怪我的。”观空念念有词，又虔诚地拜了三拜。

虽然观空心中预感，大概率，整个都云没人能留下。

跑在最前面的，夹着小姑娘拔足狂奔的是问水宗大弟子祝含殊，她耳聪目明，听见观空假模假样的慈悲心肠，顿时翻了个不怎么雅观的白眼，出声戳他心窝。

“得了吧，小师傅，别再跟佛祖报备了，我都怕佛祖老人家被你气死。”

观空：“……”

他若无其事地忽视祝含殊的嘲笑，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众人鬼鬼祟祟的溜回隔离患者的屋坊内，白临芷被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吓了一跳，她轻手轻脚地把小姑娘从祝含殊手里抢过来：“怎么如此粗暴？”

“不粗暴一点还偷不到嘞。”祝含殊撇嘴。

观空揉了揉眼睛，运起灵力，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放在小姑娘的天灵上：“我看看她的情况。”

不出所料。

这小姑娘看着很活，头盖骨下面已经空空如也，是物理意义上的空空如也，她的大脑早已被腐蚀的一丝不剩了。

留在她脑袋里的，只有一团团令观空反胃的魔气。

“……她死了。”观控神情凝重地把手拿开，“她的大脑已经被魔气蚕食殆尽，也正是大脑里的魔气在支撑她行动。”

白临芷手一抖，差点把怀里这小女孩扔出去。

“她……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正常孩子啊……”白临芷喃喃出声，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还没有弄明白情况，只顾着抽泣的小姑娘，“她还这么小。”

观空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他看向旁边乖巧懂事一直保持安静的男孩，他看起来有点厌恶他们带过来的这个小姑娘。

明眸突然刺痛，观空闷哼一声捂住眼睛，白临芷脸色一变：“怎么了？”

“没……没事。”观空喘着粗气，用力揉了揉眼睛，火辣辣的灼烧感消减之后，他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天空。

也许是天道的一些点拨，明眸能看见的东西更加清晰了。

……也该他厌恶。

观空脸色难看，他直勾勾地盯着两个孩子身上的气息变化。

女孩的头顶溢出来丝丝缕缕魔气，正贪婪地卷着男孩身上的灵韵，一点点侵吞，被掠走的灵韵在魔气的侵蚀下消散的无影无踪。

灵韵，本质上是天地气运的一种体现。

在观空的视野中，就连白临芷几人身上的灵韵也在往女孩的身上流失。

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好像是一个无底黑洞，而气运只能堪堪填饱她的肚子。

在往上，都云城上空，已经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气运漏斗，来自凡间的气运从四面八方流入都云，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远离她！”观空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白临芷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她同情这个小姑娘，心里不赞同，但是她知道观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白临芷默不作声地把小姑娘放到墙角，在观空的示意下，拎起男孩和他妹妹跟着众人一起退到了极远的地方。

“究竟发生什么了？”祝含殊难免担忧。

“……很难讲。”

天道，天道让他看到这些，是想传达什么呢？观空沉沉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思索。

众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一方世界，赖以生存的，除了规则，便是气运，此二者不论哪个出了问题，最后都会导致天地归墟。

气运，归根结底，是天道分发至人，承载了气运的人，会成为这方天地的下一代脊梁，维持着各界稳定，天地平衡。

生于此界的生灵，气运天定，无法撼动。

现在，观空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能够掠夺气运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这可不像是魔修能拿出来的手笔啊……

敌人来自于天外。

魔修也只是它们的工具而已。

她脑子里的魔气必然有古怪。观空面露纠结：“如果按照我们已有的情报来看，这里隔离的患者，是魔修眼中的失败品，那么也就是说，都云城内都是成功的试验品。”

“不出所料的话，成功的试验品都会和这孩子一样……”

一整座城池的人，个个都能侵蚀气运，整座城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一个漏风的破洞，气运不断流失。

这太可怕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活了？

让我看明白这些，是怕我心软吗？

观空看着哭的满脸都是金豆子的小姑娘，一时间沉默了。

这座城里的居民，和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偏偏却在魔修的手笔下，成了这个世界必须铲除的毒瘤。

就算隔绝他们和修士的接触，他们也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抽取凡间的气运。

人本身，就是天地之间最重要的生灵之一，放任下去，凡间气运迟早枯竭，这方世界也会倾毁。

不动手，隐患迟早爆发。

动手屠城，他们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能不能等着姬篁来？她一向点子多，她会有办法吗？

明眸告诉他答案，就算是姬篁，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杀光他们。

该做决定了。

观空的神情变得狠厉：“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