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风卷着落叶在空荡的街道上打转。我和虾子猛在写字楼门口分道扬镳,他往东,我往西。
我知道,此趟怕是有性命之忧,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叫学校里的兄弟们。
我掏出手机,指尖在龙媛的名字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拨了出去。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自动挂断。也是,凌晨两点半,谁还会醒着?
思来想去,最后,我想到一个人。
拳馆的门半开着,在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和汗臭味。
黑暗中,我被一个软啪啪的东西给绊倒,我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老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空酒瓶,嘴角还挂着口水。
王兵给了他钱,他就这么保护我们的?
“老陈!”我摇晃着他的身体,触感像是在摇一棵树。
回应我的只有一声含糊的嘟囔和翻身的动静。
“妈的...”我咬着牙搬起旁边的折叠椅,“对不住了。”
椅子刚举过头顶,老陈突然像诈尸般弹起,一个凌厉的上踢正中椅子腿。
“咔”一声,椅子被一脚踢开,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铁钳般的大手扣住,整个人被按在了地上。
“哎哟!是我!老陈!”我疼得直抽冷气。
老陈眯着惺忪的醉眼,这才松开手:“臭小子,你干嘛暗算我?”
我揉着生疼的手腕,“你个老酒鬼,我摇了你四五下你都没醒。”
老陈听完打了个哈欠,一脚踩在刚刚被踢翻的折叠椅,脚尖向上一抬,折叠椅在空中被撑开,稳稳地立在地上,老陈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看着我,“怎么了,搞得这么狼狈!”
见他这副闲庭自若的样子,我急得直跺脚,“兵哥他们都被东星斑抓走了,快跟我去救他们!”
老陈疑惑,“东星斑是哪个?”
我走上前去,抓住老陈,就要带着他起身:“别管这么多了,先跟我走!”
老陈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明天再去不行吗,今天有点累了。”
“不行,大头也被抓了!”
老陈沉默了几秒,突然把烟头往地上一碾:“走!”
我就知道提大头有用,老陈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带着老陈我心里安心许多,毕竟以老陈的身手,那可是能轻易放倒十几个刀手的存在。
夜风越来越急,老陈边走边活动筋骨,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小子,”老陈突然开口,“待会跟紧我。”
我按着虾子猛给的地址,带着老陈走在街上。
另一边的虾子猛,也是毫无头绪,他在道上几乎没有朋友,学生时代跟着他的那些人,现在也杳无音讯了。
他只好走向了另半条街,另半条街灯火通明,这个点居然没什么人睡,预告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一般。
虾子猛站在星钻KtV的霓虹灯招牌下,刺眼的彩光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这条街的夜晚从来不会这么安静,安静得反常。
推开KtV的玻璃门,冷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看到虾子猛,热情地迎了上来:“你好,几位?”
虾子猛语气有些沉重:“不好意思,我找骁哥!”
前台小姐脸色一变,拿出座机打了电话,几句交谈后,她对虾子猛说道,“骁哥让你上去找他!”
旋转楼梯的金属栏杆冰凉刺骨。虾子猛每上一阶,膝盖的旧伤就隐隐作痛。
引路的服务员始终和他保持着三步距离,仿佛靠近就会被传染厄运。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山鬼骁的身影在百叶窗的缝隙间时隐时现。虾子猛深吸一口气,推门的手有些发抖。
“有事?”山鬼骁头也不抬,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凌厉的线条。
办公桌上的台灯将他半边脸照得惨白,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像戴了张面具,他对虾子猛的印象,很不好。
虾子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骁哥...我想借点人。”
钢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团墨渍。
山鬼骁终于抬起头,眼神像刀片般刮过虾子猛的脸。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又递给虾子猛一支,虾子猛接了过来,但是不敢抽。
“借人?”山鬼骁突然笑了,“借人干嘛?”
当虾子猛讲完来龙去脉,山鬼骁的烟已经烧到了滤嘴。他随手把烟头摁灭在玻璃烟灰缸里,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有意思。”山鬼骁甩了甩手:“要借多少?”
虾子猛想了想,咬了咬牙,“有多少,借多少!”
山鬼骁按下座机免提,“小奇,清点一下堂口还剩多少人,让他们到KtV门口集合。”
十分钟后,KtV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片人。钢管、砍刀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
山鬼骁揽住虾子猛肩膀的瞬间,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像是要掩盖什么更刺鼻的气息。
“一百六一个人头。”山鬼骁的呼吸喷在虾子猛耳畔,“包打,医药费另算。”
山鬼骁拍了拍手,小奇将欠条和印油递上。
“签了吧,你是大小姐的人,应该不会赖账吧。”
欠条上的金额让虾子猛眼前发黑。他签完名才发现自己把“猛”字写错了笔画,歪歪扭扭像条垂死的虫。按手印时,印油红得像血。
被推出门时,虾子猛听见山鬼骁在身后轻笑:“祝你留着命回来。”
夜风吹散了这句话的尾音。二十个沉默的打手跟在虾子猛身后,脚步声整齐得像送葬的队伍。
等虾子猛走远,小奇来到山鬼骁的身边:“哥,龙王借走的人还没回来,剩下这些用来保堂口的人也…”
山鬼骁打断了小奇,仅剩的一只眼睛像是闪着光,“没事,今天他们都这么忙,谁还有空来我们堂口闹事。”
凌晨两点五十五分,眼前“如意洗衣店”招牌闪烁着接触不良的粉紫色灯光。
我反复核对着虾子猛潦草写下的地址,皱巴巴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角。
“就这?”老陈叼着烟,眯眼打量眼前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破旧门面。
三台老式洗衣机摆在门口,玻璃门上贴着“干洗15元”的褪色贴纸。透过脏兮兮的窗户,能看到柜台后坐着个打瞌睡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随着鼾声轻轻晃动。
身后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虾子猛带着二十个黑衣壮汉从巷子口涌来,清一色的黑口罩、钢管,走路时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
虾子猛看到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你怎么就就带了个老头?”他指着老陈,声音都变了调,“这他妈是去送死吗?\"”
老陈冷笑一声,“小子,我一个人,足矣抵你那二十人!”
虾子猛担忧地说道:“别吹牛了,这些可都是骁哥培养出来的精英,各个在道上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存在。”
我没有心思和他浪费口舌,说道:“等着看吧,你确定东星斑在这里?”
虾子猛揉着脖子,指了指洗衣店最里面那台贴着“故障维修”的洗衣机:“那后面有暗门。是东星斑开的地下赌场,之前有幸跟着水牛哥来玩过几次。”
我点了点头,“带路!”
山鬼骁的人果然训练有素,他们中的一个人率先走进洗衣店,在老太太被惊醒的同时,这人的砍刀已经架在了老太太的脖子上。
他的食指放在了嘴边,嘴巴一嘟。
“嘘!”
老太太顿时不敢说话。
其余的人将我、老陈和虾子猛围在中间,慢慢进入洗衣店,我和虾子猛手里拿着钢管,警惕地看着周围,老陈则是大摇大摆地走着。
故障洗衣机后面果然藏着道暗门。
暗门后是向下的水泥台阶,潮湿的霉味混着烟酒气息扑面而来。隐约能听到地下传来的叫骂声和筹码碰撞的脆响。
虾子猛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心全是冷汗:“那个...我能不能留在上面把风?\"”
我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轻蔑比任何言语都伤人。
“好吧,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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