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鞭炮声震天,初尘被吵醒,脑袋昏昏沉沉,她拿起手机看。
才早上五点。
不过正常。
毕竟今天是大年三十,哪怕放电子鞭炮也是要听响的。
习俗罢了。
她坐起来,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更清醒些。
不知为何,她现在总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似梦似幻,像悬在空中的石头,落不到地,当不得真。
她似乎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难过的梦。
梦里母亲生病去世,父亲也紧随而去,天地之大,荒芜中只剩下她一人。
呸呸呸,初尘甩了甩头,想把那些晦气的画面都甩掉。
大过年的,怎么能梦这么晦气的东西,母亲一定健健康康,父母一定都平安无事。
初尘起身,打开房门的一角,从缝隙中瞥到了在客厅忙碌的父母。
父亲正忙着煮昨天晚上包好的饺子,母亲则点燃了三尺红香,将其插入了香炉中,对着黄纸上的庇佑神,俯身祈愿。
香火氤氲飘渺,初尘眼里映着线香顶端明明暗暗的火光,然后她嘴角弯了起来,轻轻关上了门。
果然,只是噩梦一场,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太过焦虑焦躁。
没办法,无论谁在她这样的境地,都会焦虑不安吧。
初尘是今年六月份的毕业生,大学时从未有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毕业时自然也无去处。
没考上研,也没找到好工作,前路一片迷茫,不知何去何从,毕了业即是无业游民,隶属于啃老的一族。
其实她并不懊恼自己的失败,因为她确实没有付出。
说是大四考研,其实也只是随波逐流,大家都在学,那她也学好了,但她并未拼尽全力,甚至很是吊儿郎当,那失败的结局她当然可以接受。
至于工作,道路太多,选择太多,她对哪一个都无法下定决心all in,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
总而言之,是她很混沌,她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没有规划。
其实,她对自己之前的人生也没什么规划。
无非是按部就班地上学,考试,升学,闲暇时间玩耍休息罢了。
她很少去想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很少去想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想也想不明白。
因为对这世上的大多人和事,她都不了解,所以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就更没有必要怎样的坚定和必不要怎样的抗拒。
她都可以,也都不可以,所以摇摇晃晃,像被绑在空中的石头,风一吹,歪向了四面八方。
但毕业前,她还是曾想过一次的。
既然都不了解,那就给自己时间去了解好了,天大地大,去看吧,去寻找吧。
她报名了边疆计划,想去广阔无边的地方,看看诗与梦想,当然,她也不否认,有逃避现实的原因存在。
这是一场赌博,她想,她可以去试试。
可真的被录上了,初尘又犹豫了。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对风险的规避。
初尘去询问了母亲,母亲让初尘不要去,而是再考一年研。
当然,母亲会出资。
初尘权衡利弊再三,决定了再次考研。
如今就是初尘刚考完研,回家过年,成绩应该会在二月下旬出,现在是一月底,还有大概两三周的时间,初尘当然紧张。
虽然父母好像并没有特意关注初尘的成绩。
但她还是免不了焦虑。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接连做噩梦吧。
一会儿梦到母亲病危,一会儿又梦到母亲死亡,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书籍……不重要,今天是过年,开心一点。
“初尘,醒了吗?醒了出来吃饭。”母亲的声音传来。
初尘穿好衣服出去吃饭,饺子是她最爱的鸡蛋粉条馅,她朝母亲笑笑,母亲慈爱的目光望来,给她夹了一个蒸饺。
“尝尝妈新学的水晶蒸饺,”母亲用筷子戳开初尘面前的饺子,虾仁混着玉米的香气涌出来,“你考研那阵总说没胃口,妈想着等你回家,变着花样给你补补。”
初尘眼睛有些湿润,她夹起吃下,然后笑着说:“谢谢妈,很好吃。”
母亲眼角笑出了皱纹,把那笼蒸饺放到了初尘跟前。
“女儿喜欢就好。”
这一天,初尘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和母亲一起准备年夜饭,和父亲一起放烟花。
夜晚降临,烟花炸开,春晚的锣鼓声裹着腊味香钻进初尘的鼻腔里。
母亲把最后一道大菜端上餐桌,偷偷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红包,塞到了初尘的手里。
“给你的压岁钱,过年后自己去放松放松,压力不用那么大,考不上就考不上了,大不了咱们再接着考,或者去考公。没事儿,妈都陪着你呢。”
红包上的烫金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暖意,熨帖着初尘的心酸涨酸涨。
新年倒计时钟声敲响的瞬间,烟花把整面窗户都染成了红色。
母亲笑着把初尘揽进了怀里,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厨房的烟火气灌进了初尘的脑海里,让她想起了许多回忆。
初尘笑着流出了眼泪,然后手摸到了餐桌上的水果刀。
“谢谢,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初尘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但是,不对。”
下一刻,她把水果刀插进了'母亲'的心脏里。
‘母亲’惊愕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初尘,你……”
初尘温柔地流着雷打断,她问:“妈妈,你还记得你当初反对我去边疆的理由吗?”
'母亲'也流下眼泪,她伸开手,似乎还想去抱初尘。
“我当然记得,边疆太苦,妈怎么舍得你去受罪,何况那边那么乱,你要是出什么意外了,妈可怎么活,你大姑亲戚家的孩子去了后回来不也找不到工作吗?妈不想让你别浪费时间,想让你安安稳稳地。“
初尘嘴角的笑意更浓,她用力将手中的水果刀刺进了心脏更深处。
“不对哦,母亲不是这么说的。”
初尘眼前浮现了那时的情形,母亲的表情很严肃,语气很生冷。
母亲说,生你不是因为我想要孩子,而是为了养儿防老。
“是因为养老哦。”
刀终于刺进了最深处,初尘放开了手,眼前的世界一点点崩塌。
那个正在慢慢消散的‘母亲’抓着初尘,满脸都是不理解和不甘心。
初尘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她说:
“母亲从不伟大。”
“我也并不乖顺。”
“我们从来,都只是有缺陷的,普通人。
“我一直都很清醒。”
“也因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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