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江都,金銮殿内烛火通明。
景帝宋燃斜倚龙椅,目光扫过殿下吵得不可开交的群臣。
手指无意识地抓摸着青玉镇纸,那是周王宋襄去年进献的寿礼,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发紧。
“陛下,这分明是沈淮安与江湖草莽勾结,伪造证据!”
宰相曹能的紫蟒官服随着他的怒斥泛起褶皱,手中笏板直指镇北侯,
“安西侯镇守西陲十载,劳苦功高,怎会勾结庆国?”
沈淮安的白熊皮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啪”地展开染血的密信,字迹在黄绢上狰狞如刀:
“曹相可知,这密信上的红印泥,是庆国特有的‘玄鸟’?梁玉成答应割让西州十三城,换玄甲卫南下,连镇北军的布防图都画在背面!”
殿内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兵部尚书陈陶突然出列,手中举着从荥阳缴获的庆国兵器图纸:
“陛下,臣派人核查过,这些连环弩的构造,与三年前安西军申请的军备拨款完全不符,分明是庆国资助!”
曹能的眼角微跳,忽然瞥见殿角阴影里的青牛卫统领欲言又止。
那是他安插的眼线,此刻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梁玉成的亲卫在玄岭被全歼,心头涌上不祥之感。
“沈淮安,你私通江湖势力,组建‘靖难军’,分明是拥兵自重!”
曹能决定孤注一掷,“陛下,江湖草莽向来祸乱朝纲,若放任他们介入朝堂——”
“够了!”景帝突然拍案,青玉镇纸在御案上滑出半尺,
“朕让青牛卫查了三个月,通天河沿线的粮草失踪案,至今没有头绪。”
他望向沈淮安,目光灼灼,“镇北侯说的玄岭密道,可曾找到实证?”
沈淮安单膝跪地,呈上染血的玄岭密道图:
“陛下,这是从梁玉成贴身亲卫身上搜出的舆图,每一处标记都与庆国玄甲卫的动向吻合。更重要的是——”
他压低声音,“图中记载,梁玉成与曹相的密使,每月十五在颍州茶楼会面。”
殿内骤然死寂。
曹能只觉耳边嗡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是他与梁玉成最隐秘的联络方式,怎会泄露?
他忽然想起柯香的失踪,想起云顶山的大火,终于明白宋朗的真实身份恐怕早已暴露。
“陛下,这是栽赃!”曹能扑通跪地,额头砸在青砖上,
“沈淮安与周王结党,妄图动摇国本!”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狠厉,“三年前周王妃遇刺,至今凶手未落,臣怀疑——”
“够了!”景帝再也听不下去,三年前的血案是他心中的刺,此刻被曹能撕开,痛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朕命青牛卫彻查梁玉成通敌案,三日后朝堂听审。”
他望向沈淮安,“镇北侯,把人犯和证据都押解来江都,朕要亲自过问。”
退朝的钟鼓声中,曹能盯着沈淮安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腰间多了块猫头卫令牌,那是周王才能调动的暗卫。
他忽然想起曹念茹的密信:
“宋蒙已掌控江南大营三成将领。”
掌心的冷汗浸透了朝服,他知道,这场朝堂震荡,已经开始进入白热化。
是夜,曹能的丞相府密室里,烛影摇红。
他捏碎庆国密使送来的鸽哨,望着炭盆里未燃尽的信纸,上面“范明远登基”的字迹正在卷曲。
“范文正啊范文正,”他对着虚空冷笑,“你想借梁玉成的死挑起大景内乱,可曾想到沈淮安会拿到密道图?”
密室暗门忽然打开,一个蒙面人跪地呈上玉匣:
“相爷,这是梁玉成藏在千蛛洞的密卷,记载着范石头的身世。”
曹能的手骤然收紧,玉匣边缘在掌心割出血痕。
范石头的存在,是他与范文正交易的核心。
“去告诉周王妃,”曹能擦去血迹,“就说陛下近日要召见宋蒙世子,让她准备准备。”
他望向窗外的月色,想起曹念茹的儿子宋蒙,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少年。
“还有,通知颍州的郭平之,让他把狄国的援军提前三天入境,并做好隐蔽。”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的江都住所里,沈淮安正与宋焱隔着屏风密谈。
猫头卫的暗桩不断送来急报,案头的荥州密卷摊开在烛光下。
范石头的身世记载触目惊心,可能比他们知道的更为复杂。
“焱儿,”沈淮安忽然摘下白熊皮甲,露出内里的镇北军暗纹,“明日青牛卫来提审梁玉成,你随我去天牢。”
他望着屏风后青年的剪影,想起李婉临终前的托付,“该让陛下看看,当年太安寺的血,究竟是谁的手笔。”
宋焱隔着屏风抚过安州弩的绞盘,改良后的齿轮在掌心转动。
他知道,沈淮安此举是要将他推向朝堂风暴的中心。
而他肩上的周王世子令牌,终于要在这震荡中,发出第一声清响。
“沈伯父,”宋焱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刀,“曹能在颍州囤了三万石军粮,足够庆**队支撑半月。”
他想起在玄岭缴获的庆国密约,“还有,范明远的登基大典,定在中秋。”
沈淮安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颍州,忽然冷笑:“刚好,陛下要在中秋祭天。”
他望向屏风,仿佛能看见青年眼中的火焰,“届时,你带着范石头的身世密卷,站在太庙前。”
夜风掠过江都宫墙,将殿角的铜铃吹得叮当响。
宋焱摸着袖中母亲的玉佩,忽然想起在滂沱山与弟弟相认的场景。
一年前的流放犯,今日的靖难军主帅,终于要在这朝堂震荡中。
揭开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不是宋朗,而是周王世子,是大景的刀。
天牢深处,梁玉成的铁链声清晰可闻。
宋焱隔着牢门望着这个曾经的安西侯,对方的目光却落在他腰间的猫头卫令牌上,忽然笑了:
“宋朗,不,该叫你周王世子?就算我这样了,你也赢不了。范文正的毒雾,早已在通天河布下——”
“够了。”宋焱转身,安州弩的绞盘发出轻响,“你勾结庆国,害死我母亲,今天只是开始。”
他望向沈淮安,后者微微点头,“明日朝堂,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三十年前的安隆之变,究竟是谁在卖国求荣。”
江都的夜,从来没有真正安静过。
曹能的密使骑马穿过街巷,马蹄声惊起栖鸟;
镇北侯的暗卫翻越高墙,将密信送入周王府;
天牢的烛火映着梁玉成的狞笑,仿佛预见了明日的血雨腥风。
而在平云山的竹楼里,范石头正对着月光发呆,左臂的朱砂胎记在袖中若隐若现。
姜承玉握着复合弓站在窗外,望着东南方的江都,忽然想起宋焱说过的话:
“当朝堂的刀与江湖的剑共鸣,大景的天,就要亮了。”
然而,历史车轮的轨迹,有时候也会画出曲线。
卯时初,熟睡中的宋焱被惊醒,突然收到猫头卫消息:
梁玉成从天牢逃走,青牛卫十三人受到牵连已经被处死,曹能正跪在宫殿门外。
穿越以来,宋焱第一次感受到大景朝堂的寒风,原来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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