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一座坐落于人界妖界之间的城池。
它城如其名,一年四季几乎一半时间被淡淡的雾气笼罩着。
也许不是雾气。
但这也无从考究,所幸这雾气看起来灰蒙蒙,实际上没有什么毒性。
灰蒙蒙的雾气长久地笼罩在此处,藏起一切罪孽,吸引了无数身份不妥的人和妖。
身份敏感的池归月戴着帷帽行走在人潮之中,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每一个无意或有意碰上来的肩膀。
有几道视线穿过朦胧的雾气,落在她的身上。
池归月下意识去查是谁投来的目光,发现是驻守在此地的修仙子弟之后便收起了灵力。
愿意来这种地方驻守的修仙子弟,池归月一向高看几分。
毕竟这种荒凉混乱之地,先不说能不能讨到什么好处,光是住宿条件便让人退却。
池归月对这个地方熟悉的很。
前两世妖族暴乱,玄天宗作为天下第一剑宗派出半数弟子守线。
在原本的剧情里,这些弟子几乎有半数折损在战场上。
玄天宗的弟子断然不是什么废物,跟着的几位长老也不是无视自家弟子性命的存在。
可他们还是死了。
不明不白地死了。
只为了后期主角们的“闪亮出场”和“优秀履历”。
文本剧情里短短的两行“半数折损”在现实中可没有文字那么云淡风轻。
池归月并不喜欢这样的剧情。
虽然这些弟子与她素未相识,但是亲眼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孔上一秒还在和她打招呼下一秒就血流战场......
池归月做不到。
无论是“玄天宗月见长老”还是“游戏测试者”的身份。
今日重回故地,池归月觉出几分唏嘘来。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被自家人警惕。
对她警惕的目光里,她察觉到了前两世熟悉的弟子。
他们还活着啊。
戴着帷帽的池归月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勾了勾嘴角,只是再一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伸手压低帷帽默默隐没于人群。
另一边的城楼上,一执剑的弟子眉头微皱,放在剑柄上的手抓紧又松开。
居然被发现了吗?
明明他探查的如此隐蔽。
按理说借着雾气,普通妖修或人修根本不会注意这里。
难道是大妖?
可阵法也没有异动,说明来人是未有劣迹的正道修士。
或者是安分守己的妖修。
“师兄,你在看什么呀?”
另一边斜靠着城墙揪草杆玩的守门弟子疑惑地看了看自家师兄看的方向,吊儿郎当地转了个身趴在城墙上,伸着脖子把手掌搭在眉毛上往池归月方向的看。
他看的晚,只瞅见一片白色的衣角混入人群。
这份藏匿气息的本事让他感觉眼熟。
“哦呀,师兄在看那家伙吗?那人绝对身份不低,刚刚投过来的那一眼真是吓死人了,估计是哪个宗门的老家伙。”
执剑的弟子依旧锁着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个人他很熟悉。
是幻觉吗?
“欸,师兄,你说会不会是上面来的老家伙啊?不会是我师尊来了吧?如果是我师尊的话我一定要给他看上次我拖住发狂的妖族落的伤口,告诉他他徒弟可不是孬种——”
锁着眉头的弟子伸手敲了一下边上摇头晃脑的师弟的脑袋。
“不许贫嘴。”
吊儿郎当的弟子捂着脑袋假哭。
“那我还不是看师兄苦着脸嘛,你看你现在不就笑了?对了师兄,过个几年我们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我还可以去你宗门见你吗?”
“安静些,不要在值班的时候溜号。”
池归月发现是自己人之后便不再注意那边发生的事情。
混入人群的修士压低帽檐隐去气息,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酒家。
说它叫酒家还是抬举了它。
几片破烂木头撑着一个门面,外头拿破竹竿挑着面和个破布似的旗帜。
她一只脚刚刚进门,酒家里坐着的几个人开始哄笑起来。
便
“仙长莫不是走错了?这种腌臜地段哪里是仙长来的?店家!还不赶紧给仙长的鞋擦擦!”
“是个小孩吧?小孩回家找你亲亲师尊吃奶去!这种地方也敢来,不怕你娘你师尊打断你腿!”
池归月停住了,目光向口出狂言的人看去。
猜她是逃出来玩的小孩子的那人大腿一拍:“哦哟小东西生气了?来来来把面纱挑开给你爷爷好好看看值几个钱。”
池归月定定地看着那人,最后抬头去看那人脑袋上冒出的标价。
“你很缺钱?”
那人嬉皮笑脸:“瞧您说的,我们可不比你们这些有人撑腰的小屁孩。缺!在座的哪一个不缺钱?怎么?想花钱消灾?小崽子还挺懂规矩啊!”
池归月感受了一下治安弟子离这里的距离,继续开口:“我缺钱。”
看热闹的众人:???
哈?
似乎是从他们错愕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什么,池归月继续说下去:“而你的人头,很值钱。”
被系统改过的声音雌雄莫辨,加上副系统自带的低级嘶拉声,显得池归月的声音和刚刚那个起哄的大汉不相上下。
听见副系统嘶拉声的池归月:......
怎么和个没信号的收音机似的。
系统那家伙真是小气,嘴上说副系统如果和它一样好她就会把它冷落了,扭扭捏捏地给她整了个阉割版上来。
要不是系统没实体,她恨不得给它头上拍两下看看能不能拍好这嘶拉声。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家都是混的人,怎么可能没听懂这裹的严实的家伙嘴里的话藏着的含义?
这“小孩”的意思很清楚:再哔哔就把你们全做掉。
哦,可能不是小孩。
可那又如何?
他们人多势众,这装腔作势的小豆芽菜能扛住几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池归月听见武器的微微响动声,心里轻叹口气,顺势将藏在手里的令牌丢在掌柜的面前。
“打听点事,报酬好说。”
随着那令牌一块出现的是几道快到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的剑锋,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刚刚那几人的鬓发。
屋内本准备闹事的几个人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围在一起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装作无事发生。
几缕头发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地。
刚刚声音最大的那一个惊恐地僵在了原地。
其他人只是割了头发,而他的脖子处已经细细地渗出了血液。
酒家里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
掌柜收起看热闹的笑脸,瞪着眼睛看了看令牌,再看看面前戴着帷帽看不清脸的修士,一时间没有动作。
池归月将手覆在令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柜面。
笃,笃,笃......
识相的掌柜决定放弃求证身份这种事。
做这种事情的,还是少听,少问,多做事。
掌柜伸手扯住了令牌的流苏,扯出个笑脸:“贵客来访,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不知贵客是想寻仇家还是做什么?”
池归月松开手,方便对方拿走令牌查看。
“想找个小玩意。”
检查令牌的掌柜心里一紧。
“不是仇家。”
掌柜将信将疑。
池归月想不通这掌柜的心情怎么忽上忽下,余光瞥了眼装作喝酒实际上在偷听的众人,嗤笑声:“怎么?不敢接?”
掌柜:......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虽然他知道干这种腌臜事情捞快钱和刀尖上舔血没什么区别。
但这不代表他只要钱不要命啊!
这令牌当初祖上发出去几块,现在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如果不做生意他以后也别开张了......
不行不行,他不开张不就没了和一些大佬的联系了吗?
以前被他卖了消息的人找上门他就完了。
“贵客想委托什么,老规矩便好。”
池归月在柜台上空划了几笔。
掌柜脸色随着笔画传递出的信息难看了起来。
这客人要打听的消息倒不难,甚至可以说简单到不需要花这么个人情来寻他。
这根本是在侮辱他的职业修养!
“客人,这牌要不退您吧?”
打听的族类平常风评还不错,反正他这个百事通是没听说什么值得被人上门的事情。
可是对面用这种牌......
除非这家伙要大杀特杀,不然有啥必要?
要是有仇到那个地步,估计连对面早饭吃了啥玩意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还来他这里找。
搞了半天,原来是消遣他的!
池归月停下了划线的动作,认真考虑了一下,手指微动,无声无息地启动了令牌法阵。
契约成,令牌散。
若是对方将今日之事泄露一分一毫,即刻暴毙。
“这消息值得。”
她的小徒弟值得。
不过这掌柜上辈子就这么有胆量吗?
她此行可是大概率要灭对方满门的,到时候要是有几个漏网之鱼,这传消息的也得倒大霉。
怎么今日就如此有种?
办完事的池归月转身准备离开,余光瞧见还呆傻地站在直冒冷汗的大汉,抬手伸出一根
手指指着他。
池归月的手指往地上轻轻一划。
刚刚还口出狂言的大汉只觉得自己的右臂处一空,紧接着是什么重物掉落在地的声音。
不想给治安弟子增加工作量的池归月大发慈悲只断了对方一臂,事成后直接转身离开。
“下一次,嘴巴放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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