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依旧喧闹不停,悠长的曲调声混杂着哄笑声。
风无疾道:“百里名耳啊,你说你来这地方,你家主上可曾告诉你丘重三聚会之地在哪?他要如何行动?”
“不知道。”
百里婴干脆道:“我的行动跟聚会没关系。而主上的计划…我从未问过,这逾矩了。”
风无疾耸耸肩:“好吧,好吧。”
说着,他瞥了眼正百般无聊,摆弄茶具的许迁涂。百里婴抿抿唇,补充道:“待会,这个跟屁虫我带走。”
话音刚落,许迁涂猛地坐起来,眼眸隐约含着期待,絮絮叨叨说:“真的!?什么行动啊,危不危险?阿婴你放心,我一点麻烦不给你添,保证安安静静的!”
百里婴一派从容,道:“但愿如此。”语气中品出几分傲娇意味来。
“还有。”
百里婴对风无疾道:“我只知道,开宴时间是一刻钟后,你自己看着办。”
抛下最后一句话,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见百里婴要离开,许迁涂也连忙站起身,冲风无疾摆摆手:“风姐姐,我走啦,记得照顾好自己!”
说罢,许迁涂正要跟上去,却像想起来什么,从随身携带的小巧荷包中拿出一支簪花,簪在了风无疾发上。
许迁涂后退几步,眼中划过一丝惊艳,赞叹道:“好好看!”
这是她前几日与百里婴在大街上玩时,她一眼看中,所以缠着百里婴买的,据老板说,有很好的意义呢!
“风姐姐,这簪花好配你,不要摘哦!”她笑的明媚,转身追上百里婴,喊道:“阿婴,等等我啦!”
望着女孩远去,风无疾这才收回视线,好笑地碰了碰发上的簪花。是一支艳红色的,衬得人有几分风味。
“这姑娘……”
她有些无奈,摇了摇头。“罢了,还是想想怎么找到丘重三的聚会地点吧。”
正这样想着,身旁经过一名伙计,风无疾抬手拦住他,一脸和善,问道:“小兄弟,能否问你个事。”
伙计点点头:“您说。”
风无疾道:“我来这千锦山庄待了有一会儿了,却貌似一直没见到这里的掌柜……”点到为止,她没继续说下去。
伙计怔了怔,反应过来:“哦,您说的是丘大人吧。”
他摇摇头,语气有几分遗憾道:“这个…恕小的也不太清楚,平日里掌管的也很少踏足山庄,也就是查账时吧,才会亲身来。”
许是知道风无疾是贵客,伙计又讨好般地补充道:“不过,好像上面有令,今日笙楼第三层,禁止小厮、客人之类的外人入内?”
“笙楼……”
闻言,风无疾沉思片晌,对其友好一笑:“谢谢小兄弟了,你忙去吧。”
伙计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听到门口一阵骚动,随即就是大汉的嚷声:“天字号两间!笙楼来两个上等座!”
这话一出,人群炸开了锅,窃窃私语起来,喧哗之声此起彼伏。这笙楼一般是手持银牌和金牌之人才可进去的地方,更不说上等座有多难开了!
来者究竟是谁,如此高调?
随着众人的目光,风无疾抬眼望去——
男人身形异常高挑,长腿宽肩,鸦色衣上挂着细碎银链,银带将腰身勾勒的极细。
因为被一群人围住,风无疾坐的位置还偏僻,以至于看不清楚其容貌,所以,她就将目光移到一旁无人注意的角落中。
一位头戴黑纱幂篱,遮盖了全身的男人,低调的隐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在看清那人的装扮后,风无疾目光闪烁,面上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百、不、朽……?”
是他吗?
毕竟是昔日结拜之友,更何况,某种意义上,他还是她的小弟,一眼认出来也不算难。况且,除了那位少年,想必也没人穿成这副样子了。
“原来,没有出事啊。”
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今天这个日子?
前两日因缘青树下,黎应透露给自己的消息已经够让她心神不稳了。若是百不朽这小子也……
一时间,心中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纠缠不清,无法理清其中的思绪,风无疾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垂下眼睑。
罢了,没死就好,他们五个,都还活着,就够了。
不过,看起来,他是跟门口的那个男人一起来的?
这样想着,风无疾收回思绪,重新看过去。目光穿过人群,陡然撞上一双带着不耐烦的黑眸。
目光交织间,那双含着暗潮汹涌的眼眸一顿,风无疾明显看见其中闪过一瞬的错愕,惊讶。
再到缱绻,渐渐温柔下来。像是目光太过热烈,怕惊扰了自己。
风无疾注意到他耳边一侧的流苏耳坠,还能是谁呢?
“等等……”
意识到来者身份后,风无疾倒吸一口凉气,向后一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是李长弃的话,那他……和百不朽认识?!
李长弃这边,他一进来就被一堆人围在中央,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惹的他不耐烦的很。
在看到她后,他立即拒绝了所有自荐来带路的伙计的请求,又挥散众人,快步向角落走来,似乎带着几分急不可耐。
“来的这么早?”
李长弃的声音一向偏沉,像击玉般冰冷。他缓缓停在她的身旁,扫了眼周围——空空如也。
他眼中划过一丝愉悦,幸好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二人。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李长弃嘴上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单独来的吗?”
风无疾答道:“与小阿涂和百里名耳来的,他们两个先走了。”
李长弃倒是对百里婴他们去哪了毫无兴趣,没过多问,只道:“有找到聚会地点吗?”
“没有。”风无疾看着他,“弃美人知道?”
“嗯,来之前已经查好了。”李长弃眼眸深邃,紧紧盯着她,也是这时,注意到了她发上多了一支夺目的簪花。
“…这簪花?”
他抿抿唇,语气染上几分不确定。簪花确实精美,虽不及她好看,但很衬她,可风无疾不喜欢戴这些饰品,自然也不会买。
所以,不会自己这几日不在,她就认识了新人,接受了其他人的礼物吧……
他心头一梗。毕竟自己知道翼州城中流传着一种习俗,男子赠女子簪花,意味的就是心悦,女子接受,代表接受其心意!
“嗯?”风无疾显然误会了他的疑问,笑道:“弃美人,你喜欢这簪花啊?”
“……不是。”见她这副样子,李长弃忽然没了底气继续追问下去,目光却还是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明明只是六日未见,他却觉得隔了许久,恨不得接下来一刻也不要分离。
“对了。”
风无疾眸光加深,似笑非笑,道:“你呢,与谁一同前来的?”
李长弃语气没有迟疑,道:“自己。”
不等风无疾回答,他又转移了话题:“我带你一同去吧,也快到丘重三他们的开宴时间了。”
风无疾扬起眉梢,倒也没戳穿,利落地站起身:“好啊。”
李长弃却迟迟没有动,只默默将视线移到她的手上,风无疾会意,眨眨眼,牵上他的手,十指相扣。
“这回,走吧?”
李长弃周身的气息都柔和了下来,眸中暖意如春溪融雪,方才的低落都消散了。他轻轻嗯了一声,牵着她向外走去。
走出主楼,顺着小径绕路而行,假山奇石罗列,远处有飞檐峭台,楼可摘星。
前往笙楼的路上,他们注意到奇怪的一点——一路上所看见的人,虽都身着华贵,但怪异的是,每人脸上都戴有傩戏面具,各个长的不同,颜色也不同。
风无疾道:“巡查去笙楼寻乐的,不会带个这么怪的玩意。除非……”
李长弃接道:“所带傩具之人,都是前去聚会的。”
这样想来,他们一路上已经不知道遇见几个涂鸠派的人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整几个面具?”风无疾状似思索道:“但该从哪拿呢?”
李长弃停在原地,垂下眉眼,侧脸精致,宛若雕刻,他微微攥紧了些她的手,随后略微不舍的松开。
不等风无疾看向他,就听他低声道:“那就抢吧。”
“哈…”风无疾眉头一挑,道:“弃美人,你认真的?”
李长弃动作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懊恼,以为她不喜欢这种略显粗暴的方式,便立即反悔道:“你不喜欢,我们就换种方式?”
“咳,当然不是。既然大多数都是涂鸠邪派的人,也不用有什么罪恶感了。”风无疾笑道:“去吧去吧,别下手太重,给人家打死了就行。”
李长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应道:“那你稍等我一会。”说罢,消失在原地。
走的有些乏了,风无疾随便找了棵青树,靠在树边静静地等待着,正好闲着赏赏景。
……
藤萝翠竹,绿蔓青芜。片刻后,李长弃一脸自若,修长的手抬起枝桠,从花荫小径后走出,只不过,掌心多了两幅傩具。
“看看,你喜欢哪个。”他刚刚多观察了几个人,特意挑了两个傩具造型不那么奇形怪状的打晕。
他摊开手,递过来的傩具一黑一红,都在静待风无疾的挑选。
风无疾的目光却轻轻地攀上了他的脸侧,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耳坠。
片晌,她毫无征兆地抬手,屈指碰了碰他的耳垂,莞尔:“黑色吧,你戴红色。”
温意的触觉,激起一阵细腻的战栗,像是在挑逗。李长弃猝不及防,被这举动整的一愣,反应过来后,耳根处泛起一抹淡淡的红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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