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石壁渗出细密的水珠，顺着凿刻的纹路滴落在青石板上，叮咚作响。
林无锋靠在石桌旁，指节轻轻叩着桌面，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幽冥教的紫袍教主正把玩着骨笛，铁背熊的大统领捏着酒葫芦灌得满脸通红，红衣女使则垂眸抚弄腰间银铃，每一下都震得人心尖发颤。
\"诸位，血煞宗三千血卫过青石镇的消息，想必都收到了。\"林无锋开口时，山洞里的火把突然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他腰间玉佩上，映得那抹幽蓝忽明忽暗，\"今日请各位来，是想商量个对策。\"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脚步声响。
\"林公子好雅兴。\"
青衫人影掀帘而入，腰间玉牌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正是白无涯。
他面上挂着三分笑意，目光却像毒蛇般扫过众人，\"在下奉血煞宗之命，特来商谈结盟事宜。\"
山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铁背熊大统领\"哐当\"摔了酒葫芦，酒液在地上蜿蜒成小蛇：\"血煞宗？他们上月还屠了我熊寨二十个兄弟！\"
\"大统领莫急。\"白无涯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半块玄铁令，\"我家宗主说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只要联盟能抗住北域魔修，血煞宗愿出三成兵力，守青石谷。\"
林无锋垂眸盯着石桌上的茶盏，水面倒映出白无涯眼底的算计。
三日前暗卫截获的密信还在他袖中发烫，信里写着血煞宗要\"借结盟之名，探联盟虚实\"。
他抬眼时，面上已堆起憨厚笑意：\"白兄肯来，是我等的福气。青石谷地势险要，正是守关的好地方。\"
白无涯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他注意到林无锋身后的苏月正低头调配药囊，指尖沾着朱砂般的药粉，发间玉簪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姑娘总爱装成普通药师，倒真像那么回事。
\"我等商议的布防图，白兄不妨过目。\"林无锋将一卷羊皮纸推过去，展开时故意用袖口扫落半盏茶，溅在图角，\"你看，主力全在青石谷，黑风崖那边只留了三百人......\"
白无涯的指尖几乎要掐进羊皮纸里。
他强压着狂喜，抬头时却见林无锋挠了挠后颈，笑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白兄若觉得不妥，咱们再改。\"
\"不必不必。\"白无涯慌忙卷起图纸，\"林公子实在爽快。那在下这就回宗复命，三日后带五千血卫来守青石谷。\"
他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剑鸣。
\"且慢。\"
清冷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
众人转头，正见墨无痕提着染血的剑站在洞口，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从密道潜进来的。
他目光如刀，直刺白无涯后颈：\"白宗主，你可知血煞宗根本没派你前来？\"
白无涯脚步一顿，脊背瞬间绷直。
\"三日前，青冥宗暗桩在断魂崖截获一封密信。\"墨无痕抬手，半块染血的绢帛\"啪\"地拍在石桌上，\"上面盖着青冥宗的玄鸟印，写着'探得联盟虚实，速报'。\"
林无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他终于明白昨日墨无痕插着染血情报出现时，那抹摇头是什么意思——原来这傀儡早就在查内鬼。
\"你胡说！\"白无涯猛地转身，袖中飞出七枚透骨钉，直取墨无痕面门，\"我是血煞宗的人，与青冥宗何干？\"
\"是么？\"苏月突然轻笑一声。
她指尖的朱砂药粉顺着袖管滑入掌心，轻轻一弹，药粉在空中炸开，化作淡红色烟雾。
白无涯吸入半口，脸色骤变——那是她新制的\"显形散\"，能让易容术现形。
青衫下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狰狞的疤痕。
白无涯捂着脸颊后退，眼底的慌乱再也藏不住：\"林无锋，你早知道！\"
\"从你拿出玄铁令的那一刻。\"林无锋抄起石桌上的镇纸，反手砸向白无涯膝弯。\"血煞宗的玄铁令是黑纹，你这块......\"他踢开白无涯掉落的玉牌，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金纹，\"是青冥宗暗卫的标记。\"
白无涯重重摔在地上，望着围过来的众人，突然癫狂大笑：\"就算你们知道又如何？等血煞宗的三千血卫到了，这破联盟......\"
\"血卫来不了了。\"墨无痕的剑抵上他咽喉，\"我在青石镇外埋了火雷，他们现在该在和火蛇跳舞。\"
山洞里静得能听见心跳。
幽冥教教主率先鼓掌，骨笛在掌心转出幽蓝弧光：\"林公子这局布得妙啊，假情报、显形散、火雷阵......\"
\"痛快！\"铁背熊大统领仰头灌了口酒，震得石桌嗡嗡响，\"老子就说，跟着林兄弟准没错！\"
红衣女使的银铃轻颤，眼尾上挑：\"林公子，不知我教的十万弟子，该往黑风崖还是青石谷？\"
林无锋望着被制住的白无涯，眼底闪过冷光。
他弯腰捡起那卷布防图，在白无涯面前缓缓撕开——里面哪有什么主力布防，全是他随手画的山鸡野兔。
\"白兄，下次骗人......\"他将碎纸撒在白无涯脸上，\"记得先查查对方是不是在骗你。\"
深夜，联盟众人散去。
林无锋站在洞口，望着山间缭绕的雾气，手中紧握着墨无痕交来的密信。
信上除了青冥宗的指令，还有一行小字：\"苏姑娘的药，该是时候用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月的手搭在他肩上，带着草药的清香：\"在想什么？\"
\"在想......\"林无锋转身，借着月光看见她发间玉簪流转的微光，那是上古药师一脉的标记，\"有些秘密，该浮出水面了。\"
山风卷起几片落叶，掠过两人身侧。
远处突然传来狼嚎，悠长而凄厉，像是某种预兆。
经过这次风波，联盟内部更加团结。然而......
山月西沉时，林无锋在洞口站了整整半夜。
他望着星子渐次隐入云层，听着山风卷过松林的沙沙声，直到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才转身走进还带着夜露的营地。
联盟的帐篷早已支起，二十余处篝火映得雪地发亮。
铁背熊大统领正光着膀子搬巨石，肌肉虬结的后背被冻得泛红，见林无锋过来，用熊掌般的手掌拍他肩膀：\"林兄弟，俺们熊寨的三百兄弟守黑风崖西坡，保证让血煞宗的龟孙子爬不上来！\"
\"大统领的熊罴劲，正是守隘口的利器。\"林无锋笑着应下，余光瞥见紫袍教主正指挥教徒在崖壁刻阵纹——那些暗红纹路是幽冥教的\"锁魂阵\"，能困敌于方寸之间。
他袖中密信被体温焐得发烫，那行\"苏姑娘的药该用了\"的小字在脑海里翻涌。
\"无锋。\"苏月捧着青瓷药罐走来，发间玉簪在晨光中流转着幽光，\"我用上古药典里的'百毒辟'改良了药丸，能解七成蛊毒。\"她掀开罐盖，清苦药香混着松针味扑面而来，\"血煞宗擅长毒术，昨日白无涯身上的易容散让我想起......他们可能会用蛊虫。\"
林无锋的指节在腰间玉佩上轻轻一叩——那是系统签到得来的\"破妄玉\"，能辨十里内的诡术。
他望着苏月眼底闪过的幽光，忽然明白为何她总说\"药草里藏着天机\"。\"月姐的药，从来都是联盟的底气。\"他接过药罐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捣药留下的痕迹。
\"林公子。\"墨无痕提着染血的剑从密道钻出，剑鞘上还沾着草屑，\"血煞宗的先头部队已过青石镇，离此不过百里。\"他扯下衣襟擦剑，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那是被阁主控制时种下的傀儡印，\"但他们的行军路线很怪，没有走青石谷，反而绕了黑风崖后的烂泥滩。\"
林无锋瞳孔微缩。
三日前他故意泄露的\"青石谷布主力\"是假，真正的陷阱恰在黑风崖——那里崖高千丈，唯有烂泥滩一条路可走，却最是适合埋设火雷。
他转头看向正在滩涂插小旗的红衣女使，她指尖银铃轻颤，每摇一次就有火星子窜入泥里——那是她教的\"引雷铃\"，能引爆埋在地下的火雷。
\"好个将计就计。\"紫袍教主抚掌大笑，骨笛在掌心转出幽蓝弧光，\"白无涯以为探到了虚实，却不知他看到的'主力'是咱们拿草人扎的！\"
正午时分，联盟众人在崖顶垒起了望台。
林无锋站在最高处，望着远处雪雾弥漫的山道，忽然闻到风中飘来一丝甜腥——那是蛊虫特有的腐味。
他握紧腰间玉佩，玉身泛起幽蓝微光，果然在东北方十里外照出一片暗云般的阴影。
\"月姐。\"他转身时声音沉了几分，\"把'百毒辟'分发给所有兄弟，每人三颗。\"又对墨无痕道：\"你带暗卫去烂泥滩，盯着那片阴影。\"
夜幕降临时，营火次第亮起。
林无锋站在崖边，望着山下逐渐浓郁的雾气，忽然听见哨兵的铜锣声撕裂夜空：\"敌袭——！\"
他抬头望去，只见东北方的雾霭中翻涌着黑浪，那浪头越近越清晰，竟是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黑蛊，振翅声如暴雨打叶，所过之处，松针瞬间枯黄，雪地冒出缕缕青烟。
林无锋的手指扣紧了腰间玉佩。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这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