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裹着凉意,将青石板路浇得发亮。林深立在诊所檐下,望着街边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斑斓色块。他抬手轻抚\"悬壶堂\"木牌,指腹触到裂纹里的积灰——这是师父留给他的最后遗物,木牌背面还刻着半阙《大医精诚》。
诊所内,药柜上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林深转身时,正见一对浑身湿透的男女撞进门槛。年轻女子扶着中年男人,高跟鞋在青砖上打滑:\"大夫!救救我爸!\"
中年男人面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林深快步上前托住他的手肘,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腕脉,瞳孔微微收缩——这脉象虚浮如游丝,却在尺部藏着诡异的沉滞。
\"扶他到诊床。\"林深解下唐装外搭披在女子肩头,\"别着凉。\"他瞥见女子职业装胸口别着的工牌,苏晚,苏氏集团总经理助理。
诊床边,林深展开三指搭脉,目光扫过男人泛青的唇色。西医检测不出的病症,往往藏在中医最基础的望闻问切里。\"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胸闷?晨起口苦,下肢浮肿?\"
苏晚猛地抬头:\"您怎么知道?我爸去了三家三甲医院,心电图、ct都做遍了......\"她话音戛然而止,看着林深从紫檀木盒里取出银针。那银针细若发丝,在白炽灯下泛着幽幽蓝光。
\"心脉淤堵,肾水不济。\"林深捻起银针,手腕翻转如蝶舞,\"古话说'气行则血行',西医管这叫植物神经紊乱。\"针尖落在男人内关穴时,苏晚听见极轻微的\"啵\"声,像春蚕食叶。
随着银针次第入穴,男人扭曲的五官渐渐舒展。林深突然屈指弹向他胸口檀中穴,指风带起衣襟,发出闷响。苏晚吓得后退半步,却见父亲喉间发出浑浊的咯痰声,吐出一口黑褐色黏液。
\"好了。\"林深收回银针,用酒精棉擦拭消毒,\"每日一剂疏肝健脾汤,忌生冷油腻。\"他提笔写药方,字迹如行云流水,\"三日后复诊,我再调整药量。\"
苏晚攥着药方,睫毛上还沾着水珠:\"谢谢您,林大夫。这诊费......\"
\"悬壶堂看病,只收药材钱。\"林深往陶炉里添了块炭,药罐里的陈皮香混着炭火味漫开,\"外面雨还大,等停了再走。\"
诊所陷入静谧,唯有雨声和炉火噼啪声。苏晚望着林深整理药柜的背影,发现他每取一味药都要在鼻端轻嗅,动作像在对待稀世珍宝。青瓷药罐上的云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映得他侧脸轮廓愈发清俊。
\"您学中医多久了?\"苏晚突然开口。
\"记不清了。\"林深将黄芪归位,\"从记事起就在药庐背《汤头歌诀》,拿师父的胡子练针法。\"他转头时眼尾带笑,\"不过用现代话说,算是'祖传家业'。\"
雨不知何时停了。林深送苏晚父女到门口,目光不经意扫过街道拐角。阴影里闪过玄色衣角,潮湿的空气里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尸油混着朱砂的气味,他在师父临终前的那场恶斗里闻过。
\"林大夫?\"苏晚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路上小心。\"林深收回视线,摸出枚古铜色护身符塞进她掌心,\"贴身带着。\"不等苏晚追问,他已转身掩上诊所木门。
门后的林深倚着门框,指尖摩挲过袖中短刃。玄门中人现世,必有风波。而他在这都市里守着悬壶堂,本就是为了等一个答案——当年害死师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药罐里的水咕嘟作响,当归的香气漫过整间诊所。林深望着药柜上蒙尘的罗盘,突然想起师父常说的话:\"医者渡人,玄者渡世。可这世道,从来容不得半分慈悲。\"
檐角最后一滴雨坠落时,诊所墙上的老挂钟指向十点整。林深熄灭灯火,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他盘坐在蒲团上,运起师门心法,周身气血如江河奔涌。今夜开始,悬壶堂不再只是治病救人的医馆,更是这繁华都市里,守护阴阳平衡的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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