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见状,赶紧劝道:“父皇,据我所知,京师许多乞丐*,都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当初北方*,很多人举家南迁,如今北方渐渐安定,但要真正安抚百姓,还需要时间。”
“朝廷也在努力收容人口,安置流民。”
“力量不足,情有可原。”
朱元璋冷哼一声,挥手道:“胡说八道,我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可以理解京师有乞丐和流民,但我也早已下令,让应天府的地方官府每日施粥赈济。”
“他们是怎么执行的?”
“粥越熬越稀,施粥的人也越来越少,上报的情况却是京师一片繁荣,是啊,我们大明的底层百姓被饿死、冻死,不就只剩下表面上的繁荣了吗!”
“我只准许宗室、勋贵和三品以上的官员拥有奴仆,禁止民间蓄养奴仆。”
“但你给我看看。”
“这些狗东西,把京师的年轻乞丐和流民全卖了。”
“如果不是我让毛骧盯着夏白,恐怕朝廷里的这些官员,一个都不会告诉我这些事。”
“我们仍然被蒙在鼓里!”
朱标拾起地上的奏折,细细一瞧。
神情严肃。
原本他认为这只是官员怠政、无所作为,岂料毛骧的奏折上明确写道,京城或许有人在系统性地买卖奴隶,且极可能有官府人员参与其中。
朱标脸色骤变,眼中掠过杀机。
朱元璋也不再啰嗦,既然有人自寻死路。
那就成全他们吧。
朱元璋厉声喝道:
“来人!”
“传旨给都御史汤友恭。”
“让他告诉我,都察院到底在做什么?”
“朕命他们专门纠察弹劾百官,到现在纠察到了什么?难道非要等到京师流民堆积如山,尸臭扑鼻而来,他才明白应天府有官员违法乱纪?!”
“朕给他三天时间。”
“三天后,朕要看到结果。”
“朕倒要看看,这些官员口中的太平应天府,这个冬天究竟冻死了多少人,饿死了多少人,朕也想知道,我大明有多少官员目无法纪,视朕如无物。”
“传旨给户部侍郎,告诉他们,打开太仓粮库,救济百姓。”
“谁敢打歪主意,朕灭他九族!”
“毛骧。”
“你也去一趟。”
“把应天府府尹、府丞、通判以及经历、知事、照磨等主事官员的脑袋,全都提回来。”
“既然不识相,那就闭上眼睛吧。”
“朕并不希望如此。”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充满了森然的杀意。
毛骧心中一震,急忙拱手领命。
待毛骧走远,朱标拿起这份奏折,又放回桌上,目光闪烁地问道:“父皇觉得,这件事不会只涉及应天府的官员?”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应天府这些官员中饱私囊、暗中克扣拨发的银粮,确实有可能,但贩卖奴隶,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应天府是京城。”
“就在朕眼皮底下。”
“一个正三品的官员,敢如此肆无忌惮?”
朱元璋满是轻蔑,伸手接过奏折,用掌心压住,看着朱标,冷声道:“朕建国之初便颁布过诏令,只有宗室、勋贵和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拥有奴仆。”
“朕当时特意加以限制。”
“暂且不论如今的买家是谁,也不管那些官员具体为何,只说一件事,最初开此先例的,必定是朝中三品以上的权贵大臣,因为他们才具备蓄养奴婢的资格。”
“也只有他们有这样的实力与权力去打破规矩。”
“若他们不开口,底下那些官员又有几人敢如此大胆,还敢这般明目张胆?”
朱标陷入沉思。
虽然朝中这些勋贵表面上无人参与买卖奴婢之事,但暗地里肯定有人插手过。
“想明白了?”朱元璋冷哼一声,嘲讽道:“咱们大明的官员,一个个精得很,以为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们选错了对手,咱们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得一清二楚。”
“咱们什么都不怕。”
“可这夏白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知道咱们会盯着,所以故意把那些乞丐流民送到咱们眼前,让我们不得不干预,好让他趁机脱身。”
“这小子滑得很。”
朱标苦笑道:“也许夏白真是心怀仁爱,父皇这般武断揣测,实属不妥。”
朱元璋眉头紧锁,说道:“那咱们就继续观察,看看这夏白会不会在去开封的路上凭空消失。”
“咱们绝不会看错。”
“我说他有问题,那他就一定有问题。”
朱标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父皇像是较上劲了,一心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夏白不过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不过朱标心中确实开始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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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雨花别苑,解敏如约而至。
这两天他还尝试劝说夏白,但后者态度坚定,无论如何都不肯改变主意,多次劝说无效后,他也只得作罢。
雨花别苑位于秦淮河边,景色清雅静谧,周围常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当解敏抵达别苑时,已有不少人到场。
丁志文见到解敏,迎了上来,环顾四周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疑惑道:“解兄,夏白怎么没来?”
解敏苦笑着摇头。
“这是何意?难道夏白不打算来了?”丁志文有些慌乱,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解敏点了点头。
他拉着丁志文示意不要声张,今日赴宴的人不少,未必会有人留意到此事。
丁志文苦笑一声,对解敏说道:“解兄,我到得早,亲眼看见黄子澄、练子宁他们站在院门口等候。”
“这件事恐怕难以敷衍过去。”
解敏含笑答道:“兵至则将迎,水至则土挡,怎能因夏白不至,我们就都退缩不前呢?”
“况且,”
“会试的结果尚未揭晓,南方的考生未必能笑到最后,胜负未分,你我皆有可能成为黑马。”
解敏甫一到场,便有人认出了他。丁显高声说道:“这不是替夏白传话的解举人吗。”
“怎么?”
“连这样的场合,也要劳烦你代为传达消息?莫非夏白是害怕了,不敢前来?”
丁显迈着独特的步伐,趾高气扬地走到解敏面前。
近些日子以来,
他意气风发,与朝中不少官员有所往来,渐渐地有些得意忘形,即便还未正式及第,却已经以朝官自居。
外出时讲究排场,归来时营造气势。
满身官场习气,看人时鼻孔朝天,对胜过自己的人表现得谦恭,而对于不如自己的,则流露出轻蔑。
丁显开口时,声音响亮,引得周围许多人侧目,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解敏身上。
解敏皱眉思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夏白的叮嘱,严肃说道:“夏白确实不会前来,也没有必要前来。”
“这是他的原话。”
“小宴不过是缺乏自信之人,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打探科举选拔的细节,而夏白对此无需过问。”
“因为他早已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状元!”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
忽听院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冷笑:“夏白依旧这般大言不惭,反复声称自己是状元,难道以为多说几次就能真的成为状元不成?”
“真是荒唐。”
黄子澄从院中走出。
他一直在等待夏白的到来,却始终未能如愿,如今听见解敏转述,不禁怒极反笑。
他见识过不少狂妄之徒。
然而像夏白这般嚣张跋扈的,实属罕见,这不仅仅是狂妄,更是目中无人的傲慢。
他也开始反思当初把夏白视为自己争夺状元的对手是个错误。
夏白根本不配。
更有损自己的身份。
“我看未必如此。”花纶身着华丽长袍现身,阴沉地笑道:“更像是知晓考试失利后,故意缺席,以免太过丢脸。”
“人之常情啊!”
练子宁悠然出现在庭院门口,附和道:“花兄所言极是,这夏白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空谈之辈。”
“毫无真才实学。”
“我还曾误以为北方出了个奇才,没想到竟是个欺世之徒,这也很正常,北方那种贫瘠破败之地,又怎能孕育出真正的才俊?”
“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黄练花三人轮番发言,把夏白贬得一文不值,话里话外尽显轻蔑与嘲弄。
解敏的脸色微微发白,内心满是苦楚,夏白实在是树敌太多,这般针对下来,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
如果夏白在这里,会被如何围攻打压。不过以夏白的倔强性格,恐怕不会退缩半分。
他可没有夏白那样的胆量。
解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硬着头皮说道:“夏白让我来提醒你们,记得当初约定的赌约。”
“以免日后还得让他来提。”
听到这话。
黄子澄等人脸色一沉,说道:“这赌约我们自然记得,只盼他别落榜,不然也只能远远观望了。”
“那可真是令人扫兴。”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
“哈哈。”
“这个夏白装得还挺像样,若不是知情者,真会以为状元非他莫属。”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敢放这种大话,连黄兄、练兄、花兄都不敢保证,他倒敢?”
“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北方之人也就是这点本事了,知道自己比不过别人,就想在嘴上占便宜,殊不知,这反而更加可笑。”
“志大才疏,目光短浅。”
“……”
听着周围人的嘲笑讽刺,丁志文等北方学子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但他们都明白,不敢回嘴,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夏白,为何平白无故去招惹黄子澄等人,还连累他们一同*。
解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只是传话而已,就被众人肆意指责,恶语相加。
心中十分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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