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扶妤坦然回道:“在去裴宅之前我与她们七人都交代过了,不论问什么照实回答就是了。”
“既然,崔姑娘让你的人老实和裴渡交代,那……崔姑娘和阿妤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联络的,不如也和我们说说。”苏子毅道。
元扶妤轻笑:“我能让她们照实回答,是因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不论是我还是何义臣,或是我的武婢,只要一个人身上带了伤,那我若再对外说裴渡不曾与谢谢尚书勾结叛主,翟国舅可就有说道了,谢尚书不会这么蠢。”
“那你和阿妤怎么相识的?你们年纪差这么多……”余云燕已经把眼前的崔四娘纳入自己人的行列,“我们都是自己人,总不能你什么都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该你们知道的我会说,不该你们知道的,别问。”元扶妤语声温和。
“嘿!我这脾气……”
余云燕刚挽袖子,便被李芸萍拽住衣摆:“都当娘的人了,脾气也收敛收敛。”
“我似乎有点知道崔姑娘为什么会是阿妤的心腹。”胡子拉碴的杜荣宝眉眼弯弯,“崔姑娘和阿妤很像,不是样貌,但我也说不出上来是哪里像。”
坐在一旁的苏子毅也点了点头:“是有故人之姿。”
李芸萍也笑着点头。
谢淮州坐在书房桌案前,看着裴渡送来的锦书和六个护卫供词。
“从崔四娘这七个护卫的供词来看,三年前芜城泄洪之时,崔四娘就曾代校事府巡检校尉对当地新上任的知府传过话。”裴渡立在桌案前,“也就是说,若崔四娘真的曾和长公主有联络,校事府必然是知道此事的。”
那么,何义臣这位前校事府抚军都卫与崔四娘一同出现,似乎就顺理成章。
摇曳烛火下,谢淮州垂眸细看供词。
元平四年六月二十三崔四娘代校事府巡检传话于知府刘成章。
他眸色愈深,目光随着烛光的晃动忽明忽暗,让人瞧不出情绪。
“校事府记档中,负责芜城方向的是谁?人还活着吗?”谢淮州问。
裴渡摇头:“长公主突然离世,何义臣带校事府非要查此事,当时为了震慑和掌控杀了一批,又换了一批,许多记档也毁了。况且……若是长公主真的在我和何义臣之外有心腹,派出去联络的人不会记档在校事府中,应当直接对长公主回禀。”
根据裴渡如今掌握的消息来看,这个崔四娘的身份不似有假。
可,长公主如此厌恶商户,让一个商户女做心腹的原因是什么?
目的何在?
裴渡全无头绪。
“长公主从不做无目的之事,想知道内情,只能提审崔四娘本人。”裴渡道。
“崔四娘的父亲和二叔呢?带回来了吗?”谢淮州问。
“我们去晚一步,听说金吾卫早早便将兴盛酒楼围了,听到鸣镝声就进去将崔四娘的父亲和二叔带走了。”裴渡说。
虔诚留了一手,为避免被何义臣和元扶妤算计进去,他让心腹带人将崔家一行人下榻的兴盛酒楼围了。
不论他有没有抓住何义臣他们,只要听到鸣镝声响,金吾卫都会抓了崔四娘的父亲和二叔。
“何义臣说,除非告诉他长公主离世那晚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什么都不会说。”裴渡问,“提审崔四娘吗?”
“不急。”谢淮州将供纸放在桌案一角,抬眼看向裴渡,“那个崔四娘比何义臣更难对付,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去办。”
屋内整块狐皮缝制的地衣正中央,长公主最喜欢的那座金博山香炉升腾的一缕白烟,随窗外扑进来的风恍惚了一瞬。
眉目疏淡的谢淮州将手搭在桌案上,不紧不慢开口……
“何义臣与突然冒出来的长公主心腹,携金旗十八卫来杀你、我的消息,定然已经传开。”
“但此事,实际是……崔四娘这位长公主心腹与何义臣在安兴坊裴宅,约见吏部尚书谢淮州与玄鹰卫掌司裴渡。”
“翟鹤鸣得到消息,勾结千金阁,带金吾卫前去裴宅,欲杀何义臣与长公主心腹崔四娘,栽赃玄鹰卫掌司一个叛主之罪。”
“金旗十八卫及时赶到,与玄鹰卫一同护住崔四娘和何义臣。翟鹤鸣便派金吾卫在兴盛酒楼抓了崔四娘的父亲、二叔,想以此胁迫崔四娘栽赃裴掌司,断谢尚书臂膀。”
“明白。”裴渡应声。
安兴坊裴宅内发生的事,知道的……就无非就是玄鹰卫和金吾卫。
翟鹤鸣想占便宜?
又不是只有他翟鹤鸣生了张嘴,两方各执一词,把水搅浑再说。
“至于千金坊……”谢淮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供纸上敲着,“把博彩楼魏娘子和金吾卫左中郎将虔诚的关系,与千金阁的关系,还有千金阁背后的柳家,全都放出去。”
谢淮州和翟鹤鸣既然都沾了一身腥,那世家也别想干干净净看戏。
他费了这么大力气稳住朝局,可不能看着世家坐大。
“要是这么闹开,变数……就是那个崔四娘了。”裴渡眉头紧皱,很不放心,“如今她在我们手上,杀不得碰不得,难不成任她为所欲为?”
谢淮州轻笑一声。
崔四娘利用他与翟鹤鸣权力之争设局,是要将她长公主心腹的名头坐实。
谢淮州明白,却又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帮她。
尤其是事情现下已经闹开,谢淮州和翟鹤鸣就算放下仇恨合作,也不可能破局。
而强行破局的代价太高,太困难。
尤其是在郑江清出征的日子已定,朝局稳定是重中之重。
崔四娘选这个节骨眼上发难,他们只有入局。
可这不代表,谢淮州就能全然任崔四娘予取予求。
“火速召集全城最好的大夫来公主府,长公主的心腹崔四娘,被金吾卫所伤,如今命在旦夕,我们正在尽力救治!即日起,玄鹰卫严加看守公主府。”
“是。”裴渡应声出去办事。
谢淮州坐在桌案前,转头看自檀木横梁上垂下的道道重帷深处……
长公主生前用的桌案和一应笔墨用具,都如她在世那般摆放着。
如今,他还坐在这里,可那儿……已经没了长公主皱眉翻看奏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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