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谕一出。
陈逸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何德何能劳烦大魏皇帝记挂,还特赦他参加科举?
直到萧远让萧婉儿去给冯二宝等人张罗位置,萧惊鸿来到他身侧,他方才回过神来。
萧惊鸿微一打量,问道:“夫君这是,不开心?”
陈逸嗯了一声,直接说道:“夫人,我说我不想参加科举,不想做官,你信不信?”
萧惊鸿闻言,眼眸流露出几分认真。
思索片刻,她轻启朱唇:“我信。”
陈逸看向她,这次可以确定,夫人说得不是反话。
他不禁笑了,“夫人,我认真的,若是可以的话,我能在府里做个闲散赘婿吗?”
萧惊鸿眼神清亮一瞬,翘首轻点:“好!”
“那,说好了?以后你可不准让我出去做官,或者去军伍当兵。”
“好。”
“也不能勉强我出苦力,可好?”
“好。”
“那个,我去帮大姐的事……”
没等陈逸说完,萧惊鸿抬抬手,“夫君,这事大姐昨夜里已经同意,且已经做了些安排,不好再推。”
陈逸顿了顿,道:“那就麻烦夫人给大姐递个话,其实我吧,学识一般的。”
萧惊鸿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高高束起的马尾辫。
“夫君,这话我是不信的。”
明明她的夫君一身才学,能写诗词,有一手好字,见识应该也不凡,能说出“高筑墙,广积粮”的话。
怎么算没有学识?
才学不凡才对。
“额……”
陈逸瞧着她走远,扫见一旁正在咧嘴笑的萧无戈,没好气的说:
“赶明儿我若是想逃了,你记得送些盘缠给我。”
不等萧无戈摇头,前面走远的萧惊鸿话语传来:“夫君?”
陈逸:“……玩笑话而已。”
萧无戈瞧见他的表情,顿时笑出了声。
陈逸不禁也笑了。
总归这次算是蒙混过关,就是不知这则口谕的用意究竟为何。
让他这位侯府赘婿去科举,先不说萧家人如何想,便是那些礼部和吏部的官员都能用唾沫把他淹了。
当然还有全天下那些学识过人的赘婿,凭啥他陈逸能得天恩?
嫉妒,总会让人面目全非。
想着,陈逸便找了个角落待着,暂时没打算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门外那些牛鬼蛇神,这时候是什么样,他可不想受那些人瞩目。
事实和他想得一样。
不知是谁耳朵那么尖,隔着十丈距离,都能将冯二宝轻声细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因而几乎没用盏茶功夫,中院内的宾客都听说了圣上带口谕给陈逸的事。
具体内容吧……
陈云帆坐在临近首桌的侧桌上,眉飞色舞的学着话:
“咱家带了圣上口谕……若你有意,圣上恩准你参加下次科举。”
“杨大人,汤大人,岳明先生……我这逸弟学识不错,竟让圣上都开了金口,哈哈……”
邻座不是旁人,正是乾国公张瑄,孙辅,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和布政使杨烨、按察使汤梓辛等人。
李怀古这位官拜布政使司参议的探花郎,反倒是这桌上身份最低的人。
杨烨和汤梓辛两人都是官场浮沉多年,听闻此事,神色虽有异样,倒也没有多说。
乾国公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夸耀着陈逸诗作不错,可惜孙辅从中作梗,不然他也能得一首贺寿词。
孙辅自是不去理会,只道:“圣上恩典,殊荣不凡。”
反而是岳明先生闻言,瞧着其他几位先生,略有浑浊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嗯……
不太好用词汇准确描述。
大概的眼神是说:“你们几个老家伙,现在相信老夫的话了吧?那陈逸书法当真了得!”
至于学识?
字如其人,以字观人,能写出“芳华显意境”之字的学子怎会没有才学?
李怀古却是最直接,笑着点头:“学生早知轻舟兄学识不凡,当日在逢春楼里……”
他将那日和陈逸讨论今次科举命题策论的事说出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对这句话,虽然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但大抵上都是拍手叫绝的。
杨烨和汤梓辛两位蜀州父母官,因为为官多年,对这句话的理解多为百姓。
岳明先生等精通儒道经史典籍,重点放在“因势利导”方面。
李怀古不提。
唯有陈云帆思索片刻,顿时一脸严肃:“幸亏逸弟没有参加此番科举,否则为兄状元位置不保。”
闻言,在座之人纷纷都笑了。
合着这位对自己的才学认知就此?
但当着他这位状元郎的面儿,其余人总归不好揭短的。
不过,陈云帆所在这桌上的人都是有学之士,尚且理智一些。
在场的其他人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萧望不明白,一位入赘萧家的赘婿,人品欠缺,学识没多好,怎么就得到圣上恩典了?
萧秋韵虽也不清楚缘由,但还是宽慰道:“父亲,此番圣上口谕而已,并非旨意。”
萧望轻轻摇头,叹息道:“秋韵啊,陈逸入赘萧家,无形中改变了很多东西。”
若他没有入赘萧家,萧惊鸿迟早要嫁人,大房能否坚持到萧无戈成年都是未知数。
那样,二房掌权便顺理成章。
萧秋韵自然清楚这一点,低声道:“父亲,今日乃大伯寿辰,稍后再说吧。”
至于其他人等,心思各异,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愤慨者也有之。
大多是拿陈逸逃婚、逛窑子和强抢民女说事。
纷乱嘈杂,众生百相。
一直到裴琯璃,匆匆忙忙带着字帖前来,杂乱的声音都没有停歇。
她扫视一圈,见寿宴还未开始,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去找陈逸等人,就听见旁边的宾客在说陈逸的坏话。
虽然没有不堪入耳的谩骂,但总归不太好听。
顿时,裴琯璃的眼睛就竖起来了。
“这些人的嘴怎么这么碎?比山里的几位婆婆还能说会道的。”
眼眸一转。
一身山族盛装的裴琯璃嘴角勾了起来。
接着她一边踩着白净脚丫在宾客中间绕圈子,一边不停的甩手。
这个说了姐夫一句不是,赏给他一粒脱力丸。
那个骂了姐夫几句,太难听了,必须让他三天不举。
还有那些言语轻蔑的,也不能放过。
好在她知道分寸,用的药粉不仅剂量小些,还都是带有延迟效果的,倒也没让人察觉,也没影响寿宴进行。
直到来到陈云帆所在的桌边,她的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引得在座之人看过去。
陈云帆瞧见了她手上动作,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姑娘……这姑娘正在给宾客们下药……
她疯了吧!?
陈云帆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仪态,当即站起身朝正堂跑。
“逸弟,快来快来,为兄有事寻你啊,别躲着了!”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这事绝不是陈逸指使的。
连带着昨夜他那残破的衣袍一起,应该都是那死丫头自作主张的行事。
娘咧,陈逸到底给那死丫头下了什么**药,能得她这般维护啊?
陈逸听到声音,略有纳闷的看着他:“兄长,何故这么匆忙?”
“匆忙?”
陈云帆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山族那丫头,正在给宾客们下毒!”
陈逸眨了眨眼睛,从容淡定的仪态顿时也没了,直接冲出正堂。
“裴琯璃!”
闻言,正在人群中穿梭的虎丫头,脸上一喜,朝他伸出玉白手臂:
“姐夫,我在这儿呢。”
“……”
陈逸扫见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挤出一抹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你来,姐夫有个好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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