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戌时,白逍野和陆何影还没回来,尚榆晚下了马车和程一水他们吃点肉干和烧饼,萧清序一人在马车里用膳。他们为了尽量避开他人耳目走的都是很少会有人的道儿,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吃点干粮填饱肚子。
尚榆晚一边吃一边看着姬素闲那辆马车,有两名女楼客将热水抬了进去,兴许是要让那妇人和孩子擦身子。
她想了想,嚼了几下口中的肉干,喝一口水,站起身去找萧清序给他招呼一声,先别泡毒,等会儿她要借用。
尚榆晚得到应允之后又去找人问了问谁有衣线和剪子,没想到竟在居共澄手上借到了。居共澄还给了她一小袋蜜糖。
尚榆晚拿着衣线和剪子在马车外问萧清序是否用完了膳食,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才上马车,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将萧清序收拾好的碗筷递给上来拿取的楼客,随后从暗格里拿出自己的劲装。
她手上工具有限,只能给那孩子简单裁出一身小衣服。
萧清序看着她手上一会儿缝补一会儿裁剪,竟生出了一丝夫妻之间平淡度日的错觉。
“她叫小桃啊?你叫什么?”
姬素闲这边简单看了看孩子的状况,发现没什么伤口,先是扎了几针,之后又叫了人过来吩咐下去按她给的方子煎药。
“奴,奴家在家中排行第六,叫六娘。”妇人坐上马车之后便有些不自在,她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脏了小姐的马车。
姬素闲看着小桃皱紧的眉头变松了下来,嘴中随口一说:“哦,老六啊。”
她看时候差不多了,拔下银针,伸手剥掉小桃那身破烂布衣。
六娘见此怯生生的开口:“小姐,还是奴家来吧,这等小事不敢......”
姬素闲直接打断她的话,扔过去一条干净帕子:“你也要脱,擦擦吧,我顺道帮你看看身上哪里要治。”
“是,是......”六娘嘴上应允,手上却不敢有动作。
姬素闲简单给小桃擦过身子之后,忽然发觉自己漏了一个问题。
她这里救人杀人的药都有,就是没有小孩儿穿的衣裳。
姬素闲想了想,不管了,先拿她的兔毛斗篷裹着吧。
她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不是很懂,只要不冷着孩子就行。
六娘性子有些怯懦,能跟着姬素闲这一行人已经是鼓起很大勇气了,见姬素闲用斗篷把自己的孩子裹起来也没吭声。
“叩叩。”
“小姐,药熬好了。”女楼客在外面敲了敲车壁,问道:“能进吗?”
姬素闲看六娘拿着帕子没脱衣裳,道:“进来。”
女楼客掀开车帘进来把汤药放好之后就退了出去,姬素闲伸手拿起作势要喂。
六娘怯生生的开口:“小姐,还是,还是奴家来吧。”
“你先脱,那身已经不能再穿了。你腿下边那儿有暗格,里面是我的衣裳,新的没穿过,你拿出来穿。”姬素闲已经开始动手喂了,手上的动作极其小心,怕给孩子呛着。
姬素闲喂药都喂完了,六娘还是迟迟不动。
“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脱我怎么看伤?再啰嗦你就下去吧,把孩子卖给我。”
姬素闲眯了一下眼睛,明晃晃的威胁:“我教她杀人,让她以后只能在刀尖上舔血讨活路~”
六娘脸色一白,本就憔悴的脸上惊惧交加,当即就动手脱了那身脏臭的粗糙布衣。
姬素闲本就是逗逗她而已。等六娘脱了衣裳,她习惯性扫了一眼,最后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六娘的肚子上。
六娘带着孩子一路逃难,身上伤口虽有点多,但都不深。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肚子。分裂的肌肤纹路遍布腹部,皮肉还有些下坠,皱皱巴巴的像是一张老树皮。
“小,小姐,别看,脏了您的眼睛......”六娘伸手挡了挡肚子,又羞又觉得难堪。
她的肚子自从生下小桃之后就变成了这幅难看的样子,她的丈夫自那以后对她也是明里暗里的嫌弃。
姬素闲收回目光,低声道了一声抱歉,“你身上的伤都不重,也不深,快擦擦吧,等会儿水就凉了。擦干净了涂点药膏就好了。”
六娘不敢耽搁惹得姬素闲不悦,很快就把自己擦完穿好衣裳。
好舒服......
六娘穿上了姬素闲的淡蓝色长裙,摸了摸袖子。
这对她来说尚且合身,还是绸缎材质的,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穿呢。这位小姐不仅愿意救她女儿,还给她们换衣裳穿,真是个大好人。
姬素闲招呼人把凉掉的两桶水全部抬下去,马车虽不算小,但现在也总算是宽敞了些。
“喏,吃吧,我们也没什么好吃的,就一些粗粮。”
姬素闲从暗格里拿出一碟绿豆糕,一点肉干和几块大烧饼,随后又拿出一壶水。她爱吃绿豆糕,其他人除了自己带的一点小吃食以外吃的都是烧饼和肉干,精细些的吃食都是萧清序吃的。
她还怕六娘不吃,硬塞了个烧饼在六娘手里。
“叩叩。”
“小妹。”
是尚榆晚的声音,六娘和小桃在马车里,她不好叫姬素闲的真名。
姬素闲把小桃交给六娘抱着,伸手拉开车帘:“嫂......怎么了?”
尚榆晚没上马车,只从右侧车窗把东西递上去,“拿去,糖是阿澄给的。”
一套小孩儿的衣裳上放着一小袋蜜糖。
姬素闲眼睛一亮,伸手拿了过来,看得出这身小衣服的针脚十分整齐紧密。
“你还会这个?”
“小事,有针线就可以。不过可能会有些大了,我摸不准那孩子的身量。”
女红对尚榆晚来说不难,前世她的女红虽不及那些顶尖的绣娘,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姬素闲把衣裳和蜜糖都交给六娘,六娘连连道谢。
尚榆晚对她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开,姬素闲叫住她。
“怎么了?”尚榆晚停下脚步。
“我,那个......”
姬素闲欲言又止,尚榆晚看出她的难言之隐,轻笑一声。
“小妹,你做的很好。”
姬素闲愣了愣,眨眨眼睛,随后重重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是她小人之心了,还以为尚榆晚会责怪于她。
“现在救了,之后怎么办?”
尚榆晚回了马车之内,萧清序早已摆好了棋局等着她。
“姬素闲想救就救了,她做的很好。如若有异——”
尚榆晚看了看泡在毒药里织雨针,算了算时间还要再泡一会儿,将其往旁边挪了挪。
她手持白棋,落子之举毫不犹豫。
“那就都杀了。”
尚榆晚说出这句话时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她虽对弱者报以同情,也可以在自身能力范围之内施以援手,但若是妨碍她办事,那就怪不得她不留情面。
萧清序在棋局上放下一枚黑棋,“小妹幼时是和难民一起逃来大虞的,那妇人不肯离开紧紧跟在我们后面,她因此动了恻隐之心,此举有些任性,却也情有可原。”
萧清序没有为姬素闲开脱的意思,只是简单陈述她做出此举的原因。
尚榆晚点点头,“再等会儿吧,白逍野和副楼主应当也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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