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尽头，嘉翎已经笑眯眯站在那里，等候多时。

看得出，她很喜欢雪白连衣裙的造型。这次干脆连鞋都没穿，赤着玲珑剔透的小脚丫踩在地上。

回家后的她果然非常自在，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蝴蝶。当然，在面对纪宁时，有所求的她，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那个……纪宁先生，里面有没有爸爸妈妈给我的留言呢？”

嘉翎忐忑地问道。

不得不说，这个量子生命的人格回路，在某些方面的拟人度已经非常高了。

到了她这种程度，已经很难用图灵测试、中文语言屋这种方式来验证她是否真正存在自我意识。

当然，纪宁也没有“没事干给人家小姑娘验明正身”的恶趣味。

他没来时，没有底层代码禁锢的少女，已经独自支撑了这个癫狂世界中人类最后一丝体面整整八年。

在保证她安全的前提下，她有资格知道一切。

纪宁直接把结果向嘉翎分享：

“你的爸爸妈妈们，向你问好，还向你道歉。

让你生而背负重担，他们感到愧疚。但祝愿你平安顺遂，未来所求皆如愿！”

纪宁能够看到少女脸上浮现出的失落。

自觉进行拟人的她，似乎对于生离死别之类的事情，还没有那种深刻的认知。她会痛苦，会因为悲剧而难过，但不会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爆发。

当然，纪宁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崩溃哭泣的小可怜模样”的恶趣味。

结束了祝福传达，就开始了下个话题：

“他们还问出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那个问题，在当时应该是没有答案的。

但我现在，已经可以给他们正式的回答！”

嘉翎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特勤部的最后人类幸存者，袁晨，问我：世界为什么要抛弃他们，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纪宁说出这个问题的的时候，嘉翎眼中异彩闪动。很显然，这也是她所关心的问题。

纪宁面色严肃：

“有时候，自然界就是这样的残酷。

在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中，很难说被捕食者做错了什么。此世人类竭尽全力，但依旧无法阻遏来自于高天之上的污染，本质上和六千五百万年前面临灭世浩劫的恐龙没有区别。

整个过程没人犯错，只是运气不佳，遇上了灾难而已……

但是，这个世界，从未抛弃此世的人类。”

说到这里时，纪宁回忆起，当初在挑选剧情世界时的情景……

血红星河中，这枚代表着世界意识的猩红色光球，努力地朝着自己飘来，变换着各种光泽和亮度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并一次次向自己表达出恳切的哀求……

“我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全面，但这个世界人类的努力和牺牲，祂都看在眼里。

并且，祂以自己能做到的方式，回应了祂受苦受难的孩子们。

而我，就是响应祂的祈愿而来的。”

纪宁的回答，几乎已经挑明了自己域外天魔的身份。好在嘉翎对此并不在意，反而灿然一笑：

“谢谢您，纪宁先生~！

您的回答，对我而言真的非常重要！

至少我知道了，我们从不是孤军奋斗，在打一场根本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争。

这……就足够了~！”

说完，她牵起了纪宁的手，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我给您收拾出了一片相对清洁的生活区。

里面的有种植园，养殖区，还有我能提供的最好生活条件。泳池什么的设施，都一应俱全。

我还可以给您做饭~！

我的厨艺，不弱于任何【天网系统】中记录的人类名厨！

您在我这里，就当回家便好~！

当然，如果您觉得希望城里太憋闷，我也可以带您回到地面……”

小丫头仿生身躯的肌肤真的非常细腻，被她牵着，纪宁也没好意思驳她的好意，便跟着她一起，享受她的盛情款待去了……

………………

…………

……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个深度污染的世界，和以前不一样。纪宁并不能宰了孤零零的伪人后，就进入度假模式。

疯疫目前只是初步被遏制，和感染的漫长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好在纪宁本就是武学大宗师，一手养生功同样玩得炉火纯青。

只要方法得当，他完全可以手持利剑一百年，以自己为防火墙，将全部的感染路径都阻断。

直到把“在一轮又一轮扑杀中幸存下来”的漏网之鱼全熬死，复现现实世界人类战胜天花病毒的奇迹。

……

【破碎灭杀令】，虽然显得有些矫枉过正，但直到纪宁离世前都在认真执行。甚至在纪宁死后，都被那些对他推崇备至的后来继承者们倔强地执行了两个世纪……

那些早年间，随便举个结婚照、遗像、骨灰盒、招魂幡，然后发出一声战吼，就能让几百上千疯狂智障为他们杀人放火的天命之子们遭了老罪。

娇弱而坚强的他们，被完全不讲规矩的魔头纪宁，用一纸轻飘飘的法案，纷纷送上了死路。

后来，此世的人们个个铁骨铮铮，气质刚毅果决。小奶狗\/小娇花这种一度疑似有害的生物，愣是从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中灭绝了。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精神文明损失……

……

【镇暴令】的本质，其实是纪宁强制重启疯疫扩散前的社会司法震慑力、并将感染的因果链归于己身的行为。

特殊时期讲究特殊应对，每项惩罚都是直接顶着死刑的格来执行的。

污染本身不可逆，“对深度感染的贝塔型感染者怀柔”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愚昧仁慈之举。

而纪宁本人，也更认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同态复仇，在这方面算得上是“有智慧、但拒绝‘开化’的肌肉野蛮人”。

想跟他讲道理，让他去恩养那些“被人一刺激就大开杀戒”的疯子，他会把你当阿尔法型感染者。

而这，就涉及唯一不会直接见血的第三号法案了。

……

【矫枉追责令】的本质，是对阿尔法型感染者进行自然选择式冷酷淘汰。

举个例子：

小强是个资深阿尔法型感染者，他在一个剧本中当了龟男。虽然他没有伤害任何人，但他作为疯疫的容器和传播载体，却因为自己的行为艺术，感染出了更多的贝塔和欧米茄型疯疫感染者。

有了【矫枉追责令】的情况下，小强的超雄妻子、助纣为虐的亲友，被机械警卫兵按照【镇暴令】嘎了，男小三触犯【破碎灭杀令】被嘎了，而“无辜”的小强则因为卷入剧本并配合完成行为艺术表演，从此扣除当前财富的75%，未来的工资也只能拿岗位规定的25%。多余部分全被当做“圣母税”扣走了……

（本来只有50%，因为纪宁被阿尔法型感染者冒犯过，提升到75%了）

如果小强这时候收手，做个正常人，他的惩罚会逐年递减，直到可以正常生活下去。

但如果他执迷不悟，二次当龟男，就会在25%所得的基础上，再次被扣走75%的“生存税”。最终付出同样劳动只能获得6.25%的收入，以此类推，最终饿死累死……

如果他奋起反抗，则会触发【镇暴令】，被直接送去转世重生。

要是有人同情小强，觉得这才是“真男人”，甚至给予他帮助。无孔不入的天网会同时对这些人触发【矫枉追责令】，用看不了的大手做调节，帮助他们抚平“吃饱了撑得”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