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一去

愿你来时,不留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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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淅淅沥沥落下,空气中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她的素白衣襟早已被暗红浸透,发间玉簪断裂,几缕白丝垂落,却仍如青松般笔直地立在青石地上。

雨滴落到地面坑洼处,汇聚成小水洼,倒映出女子身影——琴女。

她身上白衣裙多处血色沾染,可那一道眼神却是如此冰冷。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众多黑衣人的尸体,他们的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流淌向四面八方。

琴女缓缓抬起手中的琴,琴弦已断了几根,却依旧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她轻轻拨弄着剩余的琴弦,那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凄凉。

一道道人影携带刀光剑影从天降临,刺向琴女……

风吹雨落天涯间,残花败叶葬尘烟。

听闻雨声入睡,夜色沉浸中,呈现出一片宁静祥和,天上落下一滴雨滴,不偏不倚砸在木窗上,未曾造成发出什么声音。

而此刻睡梦中,洛天羽抱着琴女的身躯痛哭,怀中的躯体渐渐失去温度,破碎的琴弦缠绕在她腕间,随着夜风轻颤,仿佛仍在弹奏那曲未尽的离歌。

“再见……”沙哑的呢喃混着呜咽散在雨中,洛天羽颤抖着去擦琴女眼角的雨水,却触到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

远处厮杀声渐远,只剩雨打芭蕉的空响,一滴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到她那苍白脸颊。

琴弦突然迸发出最后的震颤,将雨声撕成碎片,她嘴角微微颤抖,艰难说出两个字——“天羽”。

窗外,最后一滴雨坠入青石板的凹痕,洛天羽猛然睁眼,额间冷汗浸透了白发。

昨夜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亮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进来,在窗前勾勒出一道惨白的光痕。

他恍然想起来什么,环顾四周许久却才想起那是一场梦……

“我就说嘛,琴女身边还有羽落天这个家伙,肯定不会有啥事的,而且这神弃之地界域都有乱流裂缝,肯定不会有强者踏入。”

洛天羽长舒一口气,可心中那股不安却并未消散。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世界,思绪飘远。

他……该走了。

洛天羽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泥土气息裹挟着青草香扑面而来。

老叟背靠的柳树垂落新绿的枝条,在晨风中轻颤,叶尖凝着的水珠簌簌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洼。

“醒了?”

老叟浑浊的眼珠转过来,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腰间酒葫芦,“壶里还剩半口三十年的百草酿,要不要尝尝?”

不等洛天羽回答,葫芦已抛到他怀中。

醇厚酒香漫开的瞬间,洛天羽饮下一口,味道还不错,略微带有灵药气息。

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内,暖意从胃里漫开,老叟倚着树干哼起无名小调,枯瘦的手指在树皮上轻叩节拍,震落几片嫩黄的新叶。

“走了,不忘天前辈,下次再见。”

老叟忽地止住哼唱,树皮上轻叩的手指悬在半空,浑浊眼珠泛起微光,

“帮个小忙。”他抬手扯下柳枝,“拿着。”枯黄的柳枝啪地甩在洛天羽肩头,“瞧见柳枝上的点没?往天桥走,见着红绸挂在一棵老槐树上,就把柳枝插进去,下次你再回来,就能够认得路了。”

“下次来,我给你带一点外面世界的好酒。”

洛天羽轻挥着柳条,向老叟招了招手,出了院子,在朝阳的光照下,慢慢消失在小屋尽头。

清风拂晓照日月,细雨暮归染山河。

洛天羽踩着青石小径,柳枝上的红点随着步伐明灭闪烁。

转过山道时,他下意识回头,却见那座小院连同老柳树都隐没在蒸腾的雾气里,唯有酒葫芦的醇香还萦绕在鼻尖。

山风掠过耳畔,恍惚间又听见老叟哼起的小调,带着几分旷达,几分神秘。

天桥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棵老槐树,虬枝盘曲,褪色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洛天羽将柳枝深深插进树根,不留一丝期待,转身便踏上天桥台阶。

细微的震动从天桥下方传来,一双骨龙爪从迷雾中伸出,随后残龙骨盘旋在天桥上,静静看着洛天羽。

骨龙并未发出嘶吼,只是静静伏在天桥两侧,将洛天羽笼罩在它庞大的阴影之下。

阳光穿过它残缺的肋骨,在桥面上投下交错的暗影,宛如一幅古老的符咒。

洛天羽淡笑几下,却发现骨龙眼中的磷火并无敌意,反而带着某种跨越岁月的苍凉与温柔。

“你也是来送我的?”洛天羽轻声开口,声音在龙骨间回荡。

骨龙缓慢地点了点龙头,尾骨轻轻扫过他的后背,卷起一阵裹挟着尘土与龙息的风。

几片残留的龙鳞从骨架上脱落,化作莹白的光点,环绕在他周身,最终汇聚成一串闪烁的光珠,落在他掌心。

当晨光刺破云层时,骨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声音里仿佛藏着千万年的孤寂。

洛天羽轻轻触碰残龙骨首,像是在告别,此一去,也许他不会回来此处,他或许是折戟沉沙在寻求轮回的路途中,这前方,从来都是一场未知的路程。

残龙骨仰头咆哮,震碎漫天晨雾。幽蓝磷火在它空洞的眼眶中剧烈翻涌,化作一道璀璨的星河,顺着天桥的锈蚀铁索倾泻而下。

断裂的龙脊突然迸发出金色纹路,如同远古符咒在骨骼间苏醒,脱落的碎骨悬浮半空,拼凑成一道蜿蜒的光径,直通云海深处。

洛天羽被光芒托起,身不由己地踏上这条由龙骨铺就的道路。

掌心的光珠骤然发烫,与骨龙额间的碎晶共鸣,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云端。

风从骨龙残破的肋骨间穿过,裹挟着龙语残章拂过耳畔:“昔日恩...来日报...今生一世...未见无痕...”

当最后一片龙鳞消散成光点,骨龙轰然崩塌。

巨大的骨架化作万千流光,环绕着洛天羽盘旋上升,在他周身凝结成透明的龙形护盾。

随着龙吟渐远,天桥尽头的云雾轰然洞开,露出一条洒满星辉的未知征途。

刺眼的亮光照射而来,洛天羽下意识抬手遮挡,指缝间漏下的金光却在掌心流转,与光珠融为一体。

龙形护盾表面泛起涟漪般的纹路,将那道龙语残章化作金色铭文烙在他腕间。

残破的天桥在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锈蚀的铁索寸寸崩断,而骨龙消散的流光却在断裂处架起一座闪烁着星芒的虹桥。

脚下的龙骨道路突然变得滚烫,洛天羽每前进一步,就有细碎的星屑从骨缝中飘起,融入虹桥。

一道道龙吼响起,徘徊不尽,不曾断绝。洛天羽在星芒交织的虹桥上疾行,耳畔的龙吟渐渐化作呜咽,像是千万个魂魄在云层深处啜泣。

腕间的金色铭文突然灼痛,他低头望去,那些纹路竟如活物般扭曲,勾勒出一幅古老的画卷——云雾缭绕的战场,身披银甲的战士与骨龙并肩作战,鲜血染红整片苍穹。

虹桥尽头的青铜城门轰然洞开,猩红雾气翻涌而出。

洛天羽刚踏入其中,整座虹桥便如泡沫般碎裂,骨龙消散的流光在身后凝聚成巨掌,将他猛地推入迷雾。

眩晕间,记忆如潮水倒灌:老叟递来的酒葫芦、柳枝上明灭的红点、掌心突然浮现的血痕,此刻都化作破碎的光斑,在眼前疯狂旋转。

当意识重新清明时,洛天羽已经回到了神弃之地中心位置

他猛地起身,摸向腕间,那道金色铭文早已消失不见,掌心的光珠也不知所踪,唯有山风掠过耳畔,隐约还回荡着龙吼的尾音。

他走了,它做不了什么,便以这种方式送他一程。

它们不同于人,也许此生不过十几分钟认定为朋友,便一世永远都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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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前,老叟将葫芦中的百草酿喝完,将其放在石桌上,神情悠闲自得,血渊螭龙趴在水潭边,不时摆动龙尾,激起一道道水花。

许久之后,它望向天桥方向,眼中血气消散许多,“影渊劫龙,即使化作龙骨,却还能一眼认出那人啊。”

“那肯定,他可是咱……”说到此处,老叟微微停住,笑道:“下次见面,洛小子,或许已经有资格去那里了。”

“他本来就有资格,只是为时过早而已。”

天色渐暗,带走一天的劳累,很久以前,工作一天的人们以日出为始,日落而终。

虽以劳累而言,却胜在如此。

老叟招手一笑,走回自己的小屋。

在这夜色中,一座古老宫殿出现在小屋原本的位置,一道环形悬崖出现,月光洒落在这片冷寂的世界。

冰冷情景下,天桥残缺的部分被重组,仿佛未曾断裂过,一段连接当初洛天羽所见过的那段狭小古道,另一端,出现在悬崖位置。

洛天羽梦境中曾见到过的情景再一次完完整整浮现,在那古老宫殿前,不忘天,也就是老叟,独坐悬崖一角,身着古老服饰,手中那木质鱼竿甩入悬崖下方。

悬崖深处隐约可见一具具生灵白骨,在迷雾中闪烁着诡异的幽光。血渊螭龙盘绕在宫殿的石柱上,鳞片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血色光泽。

老叟起竿之后便一直静坐,不知在垂钓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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