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中的林月如缓缓睁开眼睛，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还蒙着一层雾，像是从漫长的梦境中刚刚苏醒。
李逍遥的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他颤抖的手悬在半空，像是怕惊碎一场梦境。\"月...月如？\"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三十年的光阴在这一刻坍缩成孩童般的无措，\"我是逍遥啊，你还认得...\"
阿奴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逍遥哥哥！\"她压低声音喝道，指尖泛起治疗术的微光，\"月如姐姐的记忆还停留在锁妖塔那一刻，三十年的时光对她而言只是一场长眠。你现在这样会吓到她！\"她转向苏醒的女子时，语气立刻柔和下来，\"先喝点水好不好？\"
林月如的目光缓缓聚焦在他脸上，瞳孔里映出这个白发斑驳的男人。她的眉头极轻地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像是认出了什么，又像是陷入更深的困惑。她的目光从阿奴移到李逍遥斑白的鬓角，又落到自己交叠在锦被上的手——那双手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干裂的唇瓣渗出血丝。
\"生理机能需要时间恢复。\"猫头鹰的镜片闪过数据流，\"声带肌肉萎缩，建议从进食开始恢复...\"
砂时计已经抹着眼泪翻找行囊：\"我带了桂花糕！\"她掏出一个油纸包，却被豆苗按住手腕。
\"她现在吃不得这个。\"豆苗红着眼圈摇头，\"得熬些米粥，要温的。\"
李逍遥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要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踉跄了一下。李忆如连忙扶住父亲，轻声道：\"我去熬粥，爹你陪着月如阿姨。\"
半透明的系统公告就在这时在所有人视野中闪过：【恭喜玩家小队\"对不起打扰了\"完成主线任务\"再续前缘\"，获得称号\"逆天改命者\"】。然而没人抬头看一眼，豆豆正用沾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擦拭林月如的额头，杨龙和陆子浮搬来屏风围住寒玉床，阿奴从药囊里取出安神的香粉撒在炭盆里。
等众人在内殿安顿好林月如，李忆如已经熬好一锅散发着清香的药粥。砂时计凑近闻了闻，被苦得直吐舌头。\"加了安魂草。\"李忆如舀起一勺轻轻吹凉，\"能帮月如阿姨连接断裂的记忆...\"
李逍遥执意要亲自喂粥。当他颤抖的手第三次把粥洒在锦被上时，林月如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眼角的皱纹。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堂堂蜀山掌门瞬间溃不成军，泪珠砸在瓷碗里荡起细小的涟漪。
\"爹...\"李忆如红着眼眶去接粥碗，被阿奴拦住。
\"让他来。\"苗疆女子的银铃无声地震颤，\"有些心结必须自己解开。\"
夜幕降临时，林月如终于发出苏醒后的第一个音节：\"...水。\"这个简单的字眼让李逍遥哭得像个孩子。他手忙脚乱去倒水。
偏厅里，豆苗正用剑气在空气中绘制锁妖塔的结构图。\"灵儿姐姐有没有可能救回来...\"她突然被陆子浮捂住嘴，年轻人紧张地指了指门外。李逍遥正抱着酒坛经过，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龙在回廊截住了他。\"聊聊？\"他晃了晃不知从哪变出的酒壶。两人坐在断垣上，远处海浪的声音像某种悠长的叹息。
\"你知道吗...\"李逍遥的喉结滚动着，\"当年在锁妖塔，我明明听见月如喊'小心'，却下意识先去护住灵儿...，当年月如的灵魂进入我的梦中，我却没有丝毫察觉。”
杨龙没有接话。夜风送来内殿隐约的说话声，是阿奴在给林月如梳头，木齿划过长发的声音像一首小月曲。
\"她们都是...\"李逍遥的指甲陷入掌心，\"都是为我...\"
\"是为了让你活着。\"杨龙给他斟满酒，\"就像你现在应该为了她们活着。\"
子时的更漏声响起时，众人都聚在了内殿。林月如已经能说简短的句子，虽然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当李忆如提到\"灵儿娘亲\"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攥紧了被角。
\"月如姐姐别急。\"阿奴握住她冰凉的手，\"灵儿姐姐走得很安详，她最后看到的是逍遥哥哥平安...\"
李逍遥突然跪在床前重重磕了个头。\"对不起...\"他的额头抵在寒玉床沿，\"如果不是我优柔寡断...\"
林月如的手悬在他发顶上方，最终只是轻轻摘下一片不知何时落在那里的桃花瓣。这个动作让阿奴别过脸去，银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水月宫前院的桃树下摆开了简单的宴席。李忆如捧出埋藏多年的桃花酿，酒坛开封的瞬间，整座岛屿都弥漫着甜香。砂时计变戏法似的从行囊里掏出各色点心，连猫头鹰都贡献出珍藏的茶叶。月光穿过花枝，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敬诸位。\"李逍遥举起酒碗，手终于不再发抖，\"若非你们，我此生...\"他的声音哽住了，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阿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逍遥哥哥，你该敬的是灵儿姐姐和月如姐姐。\"她的银铃在晚风中叮咚作响，\"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酒碗在石桌上磕出轻响。李逍遥的指节发白，垂下的白发遮住了表情。\"我知道...\"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不值得...\"
\"啪！\"砂时计突然拍案而起，甜品模具变成的筷子指着李逍遥的鼻子：\"你这话要让月如姐姐听见，信不信她跳起来抽你？\"她的眼眶还是红的，语气却凶得很，\"她们选择牺牲是因为爱你胜过自己，你在这自怨自艾才是辜负她们！\"
李逍遥愣住了。桃花的影子在他脸上晃动，仿佛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紫衣少女甩出的鞭子的蛮横。蓝衣少女巧笑倩兮安慰他的温柔模样。
\"你还不明白吗？\"豆豆突然打断他的回忆，指尖的星光在桌面勾勒出两个小人偶。一个蓝衣飘飘，一个紫衣飒爽，同时扑向第三个模糊的身影。\"她们选择牺牲，不是因为你做错什么，恰恰是因为......\"星光人偶炸成无数光点，像夏夜的萤火虫般盘旋上升，\"爱到极致，就是希望对方好好活着。\"
\"豆豆说得对。\"杨龙端起酒碗，\"李掌门，珍惜眼前人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阿奴忽然轻笑一声：\"你们知道月如姐姐醒来第一个动作是什么吗？\"见众人摇头，她指尖划过自己的左胸，\"她碰了这里——当年逍遥哥哥送她的玉佩，一直贴身戴着。\"
李逍遥猛地抬头，酒碗\"当啷\"一声翻倒。他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又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夜风吹落一树桃花，有几瓣落在未喝完的酒里，打着旋儿沉下去。
就在这时，杨龙的视野边缘突然闪烁起系统提示。他下意识聚焦视线，半透明的光幕展开：系统提示的通关副本处，还有一个分支选项-是否继续仙剑奇侠传副本，关键词：100年前，镇妖塔，雪见、龙葵。难度等级S。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那是比李逍遥时代更早的轮回，是另一段纠缠千年的宿命。手指悬在确认界面上方，他转头看向桃树下哭哭笑笑的众人，最终选择了【暂不进入】。
\"怎么了？\"豆豆敏锐地察觉他的异样。
杨龙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只是...\"他的目光扫过李逍遥挺直的背影，阿奴映着月光的银饰，以及水月宫窗棂透出的温暖烛光，\"有些故事，不该被我们打扰。\"
夜渐深时，李忆如抱着毯子去守夜。阿奴在回廊下煮醒酒汤，砂时计和豆苗凑在旁边偷师。李逍遥终于醉倒在石桌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没送出去的桂花糕。杨龙仰头望着星空，忽然想起游戏里那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但有些事，终究不能重来。
水月宫的纱窗上，烛光将守夜人的剪影拉得很长。偶尔传来几声低语，又很快归于寂静。海浪轻拍礁石的声音里，不知是谁轻轻叹了口气，消散在带着桃花香的风中。
舱门开启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杨龙撑着舱壁坐起身，手指微微发抖，仿佛还残留着仙灵岛上潮湿的海风触感。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豆豆，她的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像是要把某种情绪死死攥住。
砂时计几乎是摔出舱门的，她踉跄了一下，直接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猫头鹰默默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镜片——他的眼眶也是红的。
\"这算什么啊……\"砂时计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本小姐打游戏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她猛地抬头，胡乱抹了把脸，眼泪却越擦越多，\"赵灵儿是主动死的，林月如也是主动死的，这算什么啊！\"
豆苗整个人缩在陆子浮怀里，哭得说不出话。陆子浮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眶也泛着红。陈冰站在如烟身旁，递过纸巾，如烟接过时，手指微微发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蔡浩宇快步走了进来。他的眼睛通红，手里还捏着一沓数据报告，指尖微微发颤。他的嘴唇抖了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
\"蔡浩宇！\"砂时计突然跳起来，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都是你做的破游戏！本小姐要难受死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拳头砸在他肩上，力道却轻得像是在挠痒。
蔡浩宇没有躲，任由她拽着自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抖，\"辰星oL的AI补全了剧情……原来赵灵儿和林月如，都是……\"
\"都是主动求死的。\"杨龙轻声接上他的话，伸手揽过豆豆的肩膀。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温热的触感让他胸口发闷。
猫头鹰推了推眼镜，低声道：\"这个解读……完美契合了原着的精神。\"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甚至比原着更震撼。\"
实验室里一片沉默，只剩下轻微的抽泣声。过了许久，砂时计突然一抹眼泪，恶狠狠地说道：\"我饿了！\"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按着屏幕，\"本小姐要点最贵的外卖！化悲伤为食欲！\"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豆苗从陆子浮怀里抬起头，鼻尖红红的：\"我……我要吃甜的。\"
\"点！都点！\"砂时计豪气干云地挥手，\"甜品要双份！\"
外卖送到时，实验室的沉重氛围终于缓和了一些。砂时计拆开包装，把食物一股脑地摊在桌上——麻辣香锅、糖醋排骨、奶油蛋糕、芒果布丁……香气弥漫开来，众人的情绪似乎也被食物的温度熨平了些。
杨龙夹了一块排骨放到豆豆碗里，轻声道：\"吃点东西。\"
豆豆点点头，小口咬着排骨，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杨龙叹了口气，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这个副本……\"陆子浮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真的太沉重了。\"
\"是啊。\"杨龙苦笑，\"仙剑的剧情本来就够虐了，辰星oL的AI还把它补全得更……\"他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
随后杨龙说出了系统提示的副本分支的事情。
\"仙三的剧情也虐。\"猫头鹰苦笑着开口，声音有些哑，\"龙葵殉剑，紫萱牺牲，景天和雪见的结局也……\"
\"停！\"砂时计猛地捂住耳朵，\"别说了！本小姐受不了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豆苗小声说道：\"要不……仙剑副本还是暂时封停吧？\"
\"同意。\"陈冰立刻举手，\"我需要缓一缓。\"
\"我也是。\"如烟轻声附和。
杨龙环顾众人，点了点头：\"那就先放一放，等大家情绪平复了，再考虑是否继续。\"
砂时计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蛋糕，含混不清地说道：\"下次……下次还是打点欢乐的副本吧！\"
众人忍不住笑了，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蔡浩宇坐在角落里，默默翻看着数据报告，嘴角却微微扬起。他知道，这个副本的成功远超预期——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它真正触动了人心。
夜渐深，食物的香气与低声的交谈交织在一起，悲伤似乎也被冲淡了些。但所有人都知道，仙灵岛上的故事，水月宫中的眼泪，还有锁妖塔下的独白，会永远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就像那些经典的游戏，即使通关多年，仍会在某个深夜，悄然浮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