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上海博物馆的第十二节
2010年5月4日,暴雨过后的上海泛着潮湿的冷光。
陆文渊站在上海博物馆青铜器展馆的西北角,晨雾般的阳光透过高窗洒落,在良渚玉琮展柜的防弹玻璃上切割出菱形的光斑。这件编号为ZY-1987的十二节玉琮被安置在恒温恒湿的密封环境中,灯光照射下,墨绿色的玉质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第三节纹路上——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修补痕迹,细如发丝的青铜线在玉琮内部若隐若现。三小时前从档案馆带出的那张照片就揣在风衣内袋里,年轻时的林悦戴着橡胶手套,镊子尖端正从这道裂缝中夹出某种微型构件。
\"您对良渚文化也有研究?\"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陆文渊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军刀上。转身看到的是个穿藏青色制服的文物修复师,胸牌上印着\"陈默\"二字和上博的logo。这人四十岁上下,左眼戴着单片放大镜,镜片后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小指缺失了上半截,伤口处不是疤痕组织,而是某种青铜色的金属断面,细看还能发现精密的螺纹结构。
\"1987年的出土报告提到过内部构件。\"陆文渊故意用模糊的说法试探,\"第三节的修复很特殊。\"
陈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本泛黄的档案册,牛皮纸封面上烫金的\"GRU\"字样被人用刀片刮过,但仍能辨认。翻开第三页,那张陆文渊刚看过的照片就贴在左上角,但此刻他才注意到照片边缘的细节:林悦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血渍,而她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良渚先民把玉琮称为'天梯'。\"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带着奇怪的金属质感,\"十二节纹路代表十二重天,而第三节......\"
他的右手食指突然戳向防弹玻璃。
陆文渊的瞳孔骤缩——本该坚不可摧的玻璃表面泛起水波纹,陈默的指尖如同插入液体般穿透进去,精准按在玉琮第三节的修补痕迹上。
\"咔嚓。\"
清脆的机械声从玉琮内部传出。十二节神人纹逐一亮起青光,最后在展柜顶部投射出一幅立体星图。北斗七星的图案格外明亮,勺柄末端延伸出一条虚线,指向某个漂浮的青铜棺椁虚影。棺椁透明盖板下,隐约可见穿着航天服的人形。
\"您儿子现在住的地方。\"陈默的左眼突然变成骨瓷般的纯白色,瞳孔处浮现出微缩的饕餮纹,\"天宫空间站的第七号舱段。\"
展馆的灯光突然频闪。借着明暗交替的瞬间,陆文渊看到陈默投在墙上的影子根本不是人形——那是棵枝桠扭曲的青铜树,树梢挂着七具棺椁的剪影。更骇人的是,他自己的影子胸口位置,赫然有个婴儿形状的空洞。
\"血脉密钥需要两把。\"陈默的断指处突然伸出青铜丝,在空中编织成钥匙的形状,\"您带来了1985年的那把,现在该取回1987年的了。\"
他突然抓住陆文渊的右手腕。那只手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直接拽着他向防弹玻璃撞去。陆文渊条件反射地闭眼,却没有迎来预期的撞击——
他穿过了玻璃。
冰凉刺骨的玉琮贴上前额瞬间,陆文渊的视野被血色吞没。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风雪般席卷而来:
1987年杭州反山墓的暴雨夜,出土的玉琮在探照灯下渗出青铜液体;
1991年冬宫地下室,林悦将十二节玉琮插入某个巨型设备的卡槽;
2008年北京航天指挥中心,某个戴着GRU徽章的老人盯着\"天宫\"模型上的第七个节点......
最清晰的画面是一棵顶天立地的青铜神树,树冠穿透云层延伸到太空。七根主要枝桠末端各悬挂着一具透明棺椁,第七号棺内泡着个半骨瓷化的青年——航天服头盔下,是陆远那张布满青铜纹路的脸。
\"三天后,北斗第七星会抵达天玑位。\"陈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时候需要您亲手......\"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陆文渊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站在展柜前,右手掌心紧贴着玻璃。而陈默已经退到三米外,正在用某种青铜色的液体在展柜上绘制奇怪的符号。
防弹玻璃内部,良渚玉琮的第十二节纹路正在缓慢旋转,像一把正在解锁的密码盘。
第二节 血钥
陆文渊的右手腕被陈默扣住的瞬间,皮肤下的星图烙印突然灼烧般剧痛。那些青色的星官连线在皮下扭曲蠕动,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全部流向与陈默接触的位置。
\"别紧张,教授。\"陈默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林悦的声线,喉结位置浮现出细密的青铜纹路,\"只是取回您三十年前寄存的东西。\"
他的——或者说她的——断指处突然喷射出青铜丝,细如蛛丝的金属线在空中交织,转眼间编织成一把奇特的钥匙形状。钥匙柄部是良渚神人纹,齿部却呈现出《少年科学画报》封面的dNA双螺旋结构。
防弹玻璃突然液化。
陆文渊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拽入某种粘稠的介质中,冰冷的玉琮表面像海绵般吸收着他的体温。当陈默将青铜丝钥匙插入第三节纹路的裂缝时,整个展柜内部传出齿轮咬合的轰鸣——
\"咔、咔、咔。\"
十二节玉琮如同精密的密码筒般逐层旋转,每一节亮起不同的星官图案。当第七节转到特定角度时,陆文渊的视网膜上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
北京航天控制中心的主屏幕,倒计时显示【143:27:15】
穿着航天服的陆远正在第七号舱段内操作仪器,他的右半边脸已经完全骨瓷化
舱壁上的观察窗映出某种巨大的青铜结构体正在太空中展开枝桠
\"血脉认证通过。\"
机械化的女声从玉琮深处传出。第三节纹路突然弹开,露出里面微型腔室——浸泡在青铜液体中的,是一把玉琮形状的钥匙。钥匙表面刻着与陆文渊掌心完全相同的星图烙印。
陈默的左手突然变形。小指断口处伸出细如发丝的探针,轻轻拨动钥匙表面的星官标记。当北斗七星图案被调整到特定角度时,博物馆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小心台阶。\"
随着陈默的提醒,展柜下方的地砖无声滑开,露出条向下的青铜阶梯。每级台阶都镶嵌着细小的青铜片,陆文渊蹲下身辨认,发现全是《少年科学画报》的残页——1985年7月刊的科普文章被切割成密码般的碎片。
更诡异的是扶手。看似青铜材质的表面在触碰时竟有皮肤般的弹性,细看才能发现那是无数青铜丝编织的仿生组织,纹路与陆文渊的星图烙印完美吻合。
\"生物青铜技术。\"陈默的声带发出电子合成音,\"GRU八十年代最成功的逆向工程。\"
阶梯尽头是个圆形祭坛,坛中央悬浮着把通体青玉的钥匙。当陆文渊靠近时,钥匙突然分裂成十二节,每节都浮现出不同的星官图案。而在祭坛边缘,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具缩小版的青铜棺椁模型。
\"1987年7月37日。\"陈默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精密的青铜骨骼,\"极光计划最后的钥匙,需要血脉与星图双重认证。\"
他突然抓住陆文渊的右手按在祭坛上。星图烙印与玉琮钥匙产生共振,投射出的光影在穹顶组成清晰的坐标——
北斗七星的天权位置,一颗本不该存在的第八星正在闪烁!
第三节 倒计时六天
玉琮钥匙在陆文渊掌心跳动,像一颗刚摘下的心脏。
祭坛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青铜阶梯的扶手蠕动起来,那些仿生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汗珠状液体。陆文渊的右手被吸附在祭坛中央,星图烙印与玉琮纹路咬合处渗出蓝光,在穹顶投射出的星象图中,那颗不该存在的第八星正不断膨胀。
陈默的皮肤已经完全剥落。青铜骨架的胸腔内,一台微型计算机的屏幕疯狂刷新着俄文代码,最后定格在一行闪烁的红色警告上。他的机械手指突然插入自己脊椎,扯出三根光纤般的神经束,直接插进祭坛边缘的第七具棺椁模型。
\"您儿子不是第一个容器。\"
他的声音变成了无数人声的混合体,有林悦的冷冽,有苏联老者的沙哑,甚至夹杂着陆远少年时期的声线。
棺椁模型的透明盖板突然变得血红。透过浑浊的液体,陆文渊看到里面蜷缩着个胎儿般的生物——通体骨瓷,唯有心脏位置嵌着青铜材质的《少年科学画报》芯片。更骇人的是,当这个生物睁开眼睛时,露出的竟是陈默那对青灰色的瞳孔!
博物馆的警报声突然变了调,从尖锐的蜂鸣转为低沉的编钟音律。陆文渊感觉有东西顺着星图烙印往血管里钻,低头发现祭坛表面渗出青铜色的黏液,正沿着他的手臂攀附而上。那些液体在皮肤表面组成微缩的二十八宿星图,而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好对应着他突起的静脉。
\"天权星的第八个坐标。\"陈默的青铜骨架开始崩解,零件悬浮在空中重组,\"就是您此刻站立的位置。\"
他的头颅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旋转的玉琮结构。十二节纹路中,第三节突然射出一道激光,直接命中悬浮的玉琮钥匙。钥匙瞬间气化,取而代之的是个全息投影——北京航天控制中心的实时画面。
主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到【142:59:59】,而第七号监控屏显示的画面比其他屏幕慢六分钟:陆远的航天服头盔反射着某种巨大的阴影,那东西有着青铜神树的轮廓,枝桠间悬挂着七具透明棺椁。
祭坛突然下沉。
地面裂开的缝隙中伸出无数青铜丝,像手术缝合线般精准刺入陆文渊的星图烙印。剧痛中,他看到自己的血液变成青蓝色,在空中凝结成dNA双螺旋模型。螺旋的每个碱基对都是微缩的战国金文,组合起来正是那把玉琮钥匙的密码。
\"容器觉醒不可逆转。\"
陈默最后的声音从正在消散的青铜零件中传来。他的头骨碎片拼成个箭头,指向博物馆西北角——那里有扇标着\"非开放区域\"的锈蚀铁门。
陆文渊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右手掌心多了个玉琮形状的烙印。当他看向祭坛时,那七具棺椁模型已经全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唯有地面上残留的青铜液体,正缓慢汇聚成一行俄文:
\"记住天权星的阴影\"
警报声戛然而止。
博物馆的灯光全部熄灭,唯有他掌心的玉琮烙印泛着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陆文渊听见某种巨大的机械运转声从地底传来,伴随着像是航天器引擎启动的低频震动。
铁门方向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一下。
两下。
三下。
然后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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