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店打烊后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

苏婷把最后一盆多肉搬进室内，转身就看见沈艺正对着收银台发呆。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是一串她看不懂的数字——这家伙又在算什么账？

\"喂！傻子！\"她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键盘跳了跳，\"下班了还工作，你是想卷死我吗？\"

沈艺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我在算上个月的亏损。\"

\"亏了多少？\"

\"三十七块六。\"

苏婷翻了个白眼：\"就这点钱值得你愁眉苦脸？\"她一把拽起他的胳膊，\"走！陪我去喝酒！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沈艺被她拖得踉跄：\"什么日子？\"

\"我！\"苏婷转身，手指戳着自己胸口，\"苏婷女士！正式宣布追求沈艺先生！满一个月纪念日！\"

厨房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苏晴手忙脚乱地扶起倒下的锅架，脸颊不知是被蒸汽熏得还是怎么的，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姐你没事吧？\"苏婷松开沈艺就要过去。

\"没事！\"苏晴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你们...要去喝酒？\"

\"对啊！\"苏婷已经蹦到门口，\"姐你要不要一起？\"

苏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秒：\"我...还要熬醒酒汤。\"

沈艺突然开口：\"一起去吧。\"

空气凝固了一瞬。

苏晴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不...不用了...\"

\"就是！\"苏婷一把搂住沈艺的脖子，\"二人世界带什么电灯泡！走了走了！\"

门铃叮咚作响，沈艺回头看了一眼。苏晴站在厨房门口，围裙上沾着面粉，像个被遗弃的厨娘。

（2）

大排档的塑料凳吱呀作响。

苏婷已经干掉了三瓶啤酒，正用筷子敲着碗沿唱跑调的情歌。沈艺面前的可乐一口没动，他正在研究菜单上的错别字。

\"喂！\"苏婷突然凑近，酒气喷在他脸上，\"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沈艺推了推眼镜：\"你醉了。\"

\"放屁！老娘千杯不醉！\"她一把拍下筷子，\"规则很简单！我问，你答！撒谎的人——\"她眯起眼睛，\"要娶我！\"

邻桌的食客发出窃笑。

沈艺皱眉：\"逻辑不成立。\"

\"闭嘴！第一个问题——\"苏婷猛地凑近，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六个8。\"

\"......\"苏婷噎住，\"你他妈能不能有点防备心？！\"

沈艺认真解释：\"好记。\"

\"那...那微信支付密码呢？\"

\"六个8。\"

\"支付宝？\"

\"六个8。\"

苏婷气得拍桌：\"你是复读机吗？！\"

沈艺想了想：\"生日也可以改成六个8。\"

老板端着烤串过来，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盘子扣在苏婷头上。

（3）

第五瓶啤酒见底时，苏婷终于切入正题。

她一把揪住沈艺的衣领，眼眶发红：\"我知道你心里有人！\"

沈艺：\"嗯。\"

\"是不是隔壁卖豆腐的王婶？！\"

\"不是。\"

\"是不是总来买玫瑰的张阿姨？！\"

\"她六十二了。\"

\"那——\"苏婷突然压低声音，\"是不是我姐？\"

沈艺的筷子停在半空。

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两人同时转头——不知何时跟来的苏晴正站在大排档边缘，脚边是打翻的保温桶，醒酒汤流了一地。

沈艺立刻起身，却被苏婷拽回来：\"不许去！她天天削铅笔都能削断手！\"

苏晴僵在原地——妹妹说得对，她确实经常削断铅笔。尤其是最近，尤其是看见沈艺给妹妹披外套的时候，尤其是......

\"你还没回答我！\"苏婷的指甲陷入沈艺的手臂。

沈艺看着苏晴慌乱蹲下收拾碎片的身影，轻声道：\"是。\"

苏婷的眼泪瞬间决堤：\"我就知道！是王婶对不对？！\"

（4）

凌晨两点，三人以诡异的队形走在回家路上。

苏婷挂在沈艺背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沈艺背着这个醉鬼，手里还拎着苏晴带来的保温桶；苏晴则沉默地走在半步之后，像个尽职的保镖。

\"傻子...\"苏婷突然凑到沈艺耳边，\"我告诉你个秘密...\"

热气喷在耳廓，沈艺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其实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第一次见你就...\"

话没说完，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沈艺轻轻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

\"她明天什么都不记得。\"苏晴突然开口。

沈艺没有回头：\"我记得。\"

\"你喝的是可乐。\"

\"所以更清醒。\"

月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晴看着地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影子，突然说：\"其实婷婷她...\"

\"嗯。\"沈艺打断她，\"她适合更好的人。\"

\"比如？\"

\"比如——\"沈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苏晴，\"比如不会让她问出'你和狗谁更重要'的人。\"

苏晴笑出声，又迅速抿住嘴。

夜风吹乱她的短发，沈艺突然伸手，摘下了她发间的一片树叶。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两人都愣住了。

\"谢谢。\"苏晴后退半步，\"到家了。\"

（5）

第二天中午，苏婷顶着鸡窝头从沙发上爬起来。

她身上盖着沈艺的外套，茶几上摆着解酒药和一张纸条：

「冰箱有粥，微波炉热三分钟。

pS：你昨晚说我是你见过最帅的傻子。

——沈艺」

\"啊啊啊！\"她尖叫着冲进厨房，\"姐！我是不是表白了？！\"

苏晴正在熬新一锅醒酒汤，闻言手腕一抖，多撒了半勺盐。

\"嗯。\"她盯着翻滚的汤水，\"他还说'好'。\"

苏婷的尖叫掀翻屋顶。她手舞足蹈地冲上楼，完全没注意姐姐从口袋里掏出的另一张纸条——

「你昨晚问的是\"你心里有人吗\"。

答案是：有。

但不是你。

对不起。」

苏晴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正在熬汤的炉火中。火苗猛地蹿高，映亮了她泛红的眼眶。

窗外，沈艺正在院子里修剪那株芍药。他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6）

三天后的深夜，苏晴在账本上发现了一张便签。

「醒酒汤的配方：

生姜三片

蜂蜜两勺

（不要放盐）

——S」

她盯着那个字母看了很久，最后轻轻把它夹进了从不让人碰的那本《花卉图鉴》里。

而在书架的阴影处，一株新栽的芍药正在悄悄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