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十七,
我的母亲是一个烂赌狗,
太阳还未升起时她就坐在牌桌上,月亮开始落下时,她依然没有回家的打算。
只有输光所有的钱,直到连身子都被玩腻后,才会被赶回家。
母亲并不喜欢回家,
不只是因为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没有牌局,还因为那里总是躺着一个常年散发着酒气的男人。
那个酒鬼男人是我的父亲。
一个酒鬼,一个赌狗,
天作之合。
他们的结合是因为我那个打胎失败的姐姐,
母亲的肚子渐大,但他们都没有钱,所以他们奉子成婚。
结了婚,生了子。
听邻居说,那时父母的年龄都还很小,所以他们的婚姻没有证书证明,也没有酒席宴请。
这是一段贫穷,违法的婚姻,
即使在老家那个相对落后的地方,也是不被大多数人祝福的,
连他们的父母都是如此。
我不信玄学,
但没有祝福的婚姻的确不幸。
姐姐出生后寄养在爷爷奶奶家。
婚后,父亲变得酒不离手。
喜欢玩牌的母亲更加猖狂的夜不归宿。
三年后,我出生了。
我记事很早,我开口学会的第一个词是“杂种”。
因为父亲经常会对我说这个词,同时酒瓶也会在我身边绽放出清脆的花。
我逐渐明白,父亲不喜欢我。
在我被父亲又一次狠狠的摔到地上后,
我的养育问题就交给了母亲。
跟着母亲虽然要忍受烟雾缭绕的恶劣环境,但我至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我是个天才。
这件事也是我的母亲发现的。
那年我三岁,
但已经有了半年的棋牌经验。
我看懂了麻将,炸金花,十三点……这些玩法。
牌桌上那些神情得意的人,在我看来都像是在瞎玩。
有天,当我看见母亲打麻将时,我疯狂的扭动。
她以为我在闹小孩脾气,可当我趴在桌上,在众人哄孩子一样玩乐的目光中赢下一局后,她的眼神变了。
我读懂了那种眼神,她喜欢我。
因为她赢钱后看着桌上的筹码时也是那种眼神。
我开始替母亲打牌,
我的牌技很好,她再也没有输过。
她赢下很多钱,但牌局越来越少,没有人和她玩了。
那时候我太小,不懂人情世故。
但是我知道,母亲没有那么喜欢我了。
四岁,
我已经能够自力更生,我被母亲抛下,再次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经过一年,
父亲的脾气变好了很多,他不会再瞪着眼骂我杂种,也不会像发狂一样朝我扔酒瓶。
可能是我做的下酒菜味道不错,
有一天父亲竟然拥抱了我,酒气和臭气扑在我的身上。
父亲在哭,我笑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我已经七岁。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也很稳定,
一个依旧宿醉,一个依旧夜不归宿。
直到一个深夜,
父亲在屋里打着鼾,门外传来意外的敲门声,开门是母亲那张恍惚憔悴的脸。
“娃儿,来。”
我走出门,旁边冲出来几个陌生面孔,然后我的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原来,
我被卖了。
我的记忆力非常的好,我清楚的记下了母亲和人贩子之间的讨价还价,还有人贩子对买家的炫耀。
那天我在摇晃的面包车中知道了,
原来聪明的小孩能多卖出一万的价码。
三天两夜,
我从北方卖到了南方。
南方的气候很湿润,
母亲常说水能聚财,怪不得南方的买家出手阔绰,原来母亲的玄学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对被卖掉并不排斥,
只有有点可惜和父亲刚刚建立的感情。
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奇,而且我还多了很多同类的小伙伴。
我又多了一个父亲。
这个父亲年近六十,但看起来很年轻,和我的生父恰恰相反。
对于我表现出的聪明机灵,养父很开心,
因为他没有孩子,但有很多产业。
我明白,
如果要留下来,
我就需要在这一众孩子中脱颖而出。
打败同龄人不算是难事,因为我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打败一群四五十的赌狗了。
美术,音律,计算,文学……
一年的时间,
我几乎各项全通。
我从最后一个被买来的孩子,变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十七,你做的很好。”
那天,
前面的十六个孩子不知所踪,
而我的十七二字前,也终于被这个男人冠上了江姓。
八岁,
我成为了江家的小少爷,
这个父亲对我的态度很好,我想要的东西他也几乎都会满足。
我知道那不是喜欢,
因为我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当年麻将桌前母亲的感情。
我喜欢上网,
因为在江家我像是一个被赋予了使命的货物,而在网络中我才是自由的风。
网络上的“墙”对我来说是虚设,
我在上面看到了很多事情,
那些罪恶,那些丑陋,那些血淋淋的东西总是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北方的那个小镇里。
我觉得,
如果网络有自己的感情,那它一定是丑恶的,因为它的感情自人而生,人性本恶。
十五岁,
我拿下了第七本学位证书,并离开了校园。
因为江老爷死了,需要我回去接管那些他看重一生的钱财。
但是那些钱财在现在的我看来,就像是一瓶廉价的红酒。
而我早就拥有了一座葡萄庄园,
十六岁,
我时常感到孤独,周围的人与我格格不入,我更喜欢扎进网络世界之中,去探秘那些最扭曲的人性,我突发异想,如果我把互联网信息整合后赋予它人类的思想,是否就能得到一个灵魂契合的朋友?
但这只是想象罢了,我知道以当前的网络技术来说,几乎不可能。
命运是一种神奇的轨迹,它会把你的一生按着它描绘的最诡谲的方式进行演绎。
十七岁,
我在江老爷的工厂中发现了我来南方打工的姐姐。
她干燥而粗糙的皮肤上好像还带着记忆中的北方尘土,她的模样和小时候几乎相同,只是我认出了她,她没有认出我。
对我来说,调查一个人的信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姐姐就像是拉起巨幕的一缕韧丝,帮助我重新掀开了封印多年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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