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主厅。
一名身着官袍的威严男人,此刻正襟危坐于椅子上,左右各立着身形高大的随从。
他身着绣有云鹤纹的宽大罗袍,腰间玉带銙穿戴整齐,一旁的桌案上则放着一个织锦匣。
这威严男人,自然便是赵佶派来的钦差使臣了。
据《宋史·职官志》、《宋会要辑稿·舆服》,如他这般直属枢密院及官家的钦差,虽无固定品级,但可穿三品以上官制的官服。
其虽无实权,可作为皇帝的专属传令特使,却能穿紫袍、戴玉带,地位自然不低。
哪怕放在汴梁,都不会有人愿意主动招惹他们……毕竟这等钦差明面上权力很小,但却因为直属皇帝而身份特殊。
属于狗啃了都嫌弃硌牙的程度。
哒——
哒——
卢辰义指节叩击着案几,指节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他的另一只手,则轻轻抚弄着胡须,眼神微眯,不知在思索什么。
“大人,那徐……徐真君还未前来接旨,莫非不在府中?”
“可咱们也是事先调查过的,徐真君如今理当在府中的,可现在无论是真君亦或王家家主,都没个影……这多少有些失礼。”
就在这时,卢辰义左侧的随从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说道。
他们自进入府中后,便等了好一会儿,却未等到徐澜前来。
就连王家家主,也没过来,这等仿佛被人轻视的待遇,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
要知道,他们作为直属枢密院及官家的特使钦差,前往何地不是备受尊敬讨好,即便是当地的大族也要给几分薄面。
可现在,无论是徐澜还是王家家主都没露面,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未曾想,在听到他这句略带抱怨之意的话语后,卢辰义却是眼皮微抬,瞥了眼这名随从,听不出丝毫感情的说道:
“你跟随我出使各地多久了?”
那随从没想到卢辰义会问这话,心中虽有疑惑,可还是直接答道:“回大人,小人跟随您七载有余。”
“都七载光阴了,你便是这般说话的吗?”
“本官此行前可有教过你,此次传达官家旨意,性质特殊,一切听从本官安排吗?”
听着卢辰义那冰冷的声音,随从顿时心生不妙之感,当即脸上露出紧张的笑,赔礼作揖:
“是小人的过错,大人还请饶小人一次,小人定当不会再犯!”
卢辰义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平静道:“若是往常,你受人冷落,忍耐不得故而搬弄口舌,也就罢了,本官非是刻薄之人,饶你一次又何妨。”
“只是此次出行前,本官便早有叮嘱,若没本官安排不得擅做任何动作。”
“你若是听进去了还犯,便是未将本官的叮嘱谨记在心;若是最初便没听进去,那更饶你不得!”
“念你跟随侍奉本官七载光阴,也算有些苦劳,惩罚之事便作罢……只是自此以后,你便另谋出路去!”
听完卢辰义的话,随从的脸色立刻“唰”的一下惨白。
他根本没想到,这平日向来待人谦和的钦差大人竟然忽然变得如此冷漠,简直好似换了一个人般,让他感到心中发寒。
而卢辰义在训斥完随从后,便继续端坐起来,神情淡然,也不急着催促王家仆从请其家主和徐澜过来。
等的久了,他就缓缓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同时静静思索着。
在这个童贯、蔡京、高俅等奸臣掌权弄权的朝廷中,卢辰义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自是有一番能耐的。
对于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他看不惯,却也不会说出来,而是和光同尘,亦或充耳不闻。
对他来说,只要能继续维持着相当程度的富贵和地位,便足够了。
只是这一次出使大名府,卢辰义却感觉此行不会顺利。
河北路出了个能搬动万斤镇河铁牛的奇人,官家听闻这消息后,便不做犹豫,直接敕封了对方“护国真君”的名号。
只是,深深沉迷于历劫功成、成仙做祖的官家却根本不会考虑,自己的敕封对方会不会接受。
说的大胆些,若是卢辰义拥有那等神力,称一声天下无敌也不为过。
都这么强了,那他还会将自己当普通人吗?
显然不会!
相比起被周围人半骗半哄,沉迷做仙人梦的官家,这等奇人,才是近乎仙神的存在。
再说句不好听的,他若是那奇人,官家不来直接求他就算了,竟然还敢以“敕封”之名,哄他去和那些金军打生打死,弄得风尘仆仆。
而官家则只需端坐龙椅,高高在上继续享受着美人服侍、以伶人取乐。
最后等他大退金军,轻飘飘封个赏赐,然后就坐享其成的将这个功劳揽过来,作为“功成归天做仙”的依凭……
别说他了,哪怕换脾气再好的人来了,也无法忍受!
是以在此次出使之前,卢辰义便在心中暗道“苦也”,怎的就接到了这般难做的差事。
他无心招惹徐澜,却因职责在身而不得不这么做,简直倒霉。
哗——
就在他暗暗叫苦的时候,厅外忽然响起阵阵脚步声。
卢辰义听到脚步声后,立即收敛情绪,面上显出淡淡和煦微笑,抬头向来人望去。
接着,便见一名身形挺拔如松的少年缓步走来,其身旁是一个气势威严的中年男人。
见了这二人,卢辰义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们身份,当即快速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
“在下卢辰义,乃是官家派来传旨的钦差,见过二位!”
徐澜和王宗铭见状,也是回以一礼。
主厅内,徐澜注视着眼前身穿紫色官袍的男人,却是未曾想对方的态度竟然这般谦逊。
他还以为,似这般皇帝亲派的钦差,应当盛气凌人,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没想到真见了这钦差使臣,却发现对方礼数做的极为充足,言语温和,态度恭谨,哪怕是再挑剔之人也找不出半点毛病。
这倒让徐澜对此人的感官也颇为不错。
三人相谈时,交流的极为愉快,谁也默契的没提敕封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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