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没有时间缅怀逝者,骑士用剑柄敲击鸦盾,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营造出战鼓擂响般的气势来。
这阵仗足以将强盗山贼之辈吓退,一旦气势弱了一头,那就会露出破绽。
但维德并不惧怕这虚张声势的做法,人多不代表就会让人害怕,他们给维德的压迫感,远不如那个银级的维京人职业者。
维德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们如果碰上斯温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斯温一定会拿起重剑,像是砸罐头一样,把这些钢铁的铠甲砸得凹陷进去。
这一队十人的精锐士兵,足够应对寻常的铁级职业者,也能猎杀一只冰熊,但他们一定不是一个银级职业者的对手。
而维德不管是用计谋,还是从正面,都战胜了斯温,按照简单的换算关系就可以得出孰强孰弱。
所以他毫无畏惧,心中怀着必胜的信念。
在四个重甲骑士和两个轻甲步兵将他围住,不断靠近他之时,他依然不紧不慢地用弓箭连射。
三发箭,三发命中,宛如死神点名,剩余的三个弓兵倒下。
巴德尔和卢卡斯似乎是被他感染了,不再萌生退意,也站在了维德的身旁。
年轻的小伙子们,有几个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巴德尔的儿子艾弗里,还有昨日差点被冰刺砸到脑袋的柯奥,他们停下了逃跑的步伐,咬紧牙关,拿起维京海盗那里夺来的利斧和长剑,大吼着跑了回来。
他们心跳加快,面色通红,手上青筋暴起,血腥味和雪地上的一抹鲜红,让他们情绪激动,忘记了疲惫和害怕。
艾弗里举起大斧,怀着一腔勇气和热血,朝着骑士砸过去。
作为一个年轻力壮的塔尼亚人,艾弗里的体格并不比任何一个骑兵瘦弱,他每天都干农活,时常搬运重达十数公斤的酒桶。
他或许没有技巧,但他有莽撞的力量。
那柄重斧狠狠砸在了骑士的鸦盾上,骑士竟然朝后踉跄了一步。
艾弗里大吼着,他疯了一样挥动自己的斧头。
可毕竟是精锐的全甲骑兵,艾弗里的农夫重击,每一下都被中盾防御住。
两人的力量看似相近,但装备、素质和经验,让他们有着鸿沟般无法逾越的差距。
骑士趁着他出招的缝隙出剑,身旁还有他的步兵队友与他配合,长矛和长剑同时从艾弗里的正面和背后刺过去。
“艾弗里!”巴德尔大喊出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他的心脏骤停,长矛刺伤了艾弗里的腹部,从一旁滑落,长剑则是砍到了空气。
在千钧一发之际,维德踹了艾弗里的屁股一脚,将他从两面夹击的死境中解救出来。
艾弗里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腹,鲜血从那里流淌出来,他摔倒在雪地里,呼吸急促,额头被汗水浸透,耳边恍惚着传来吵闹的声音。
感觉胸膛要炸裂开,那柄长矛又朝着他刺来,他就像是一条落在河岸上的鲈鱼,锋利的鱼叉要将他扎穿。
死亡的气息,终于让他觉得害怕了。
但黑色的流浪骑士挡在了他的身前,骑士双手持剑,剑尖斜向右,弹开了步兵的矛。
他做出了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举动,一道剑光闪过,他将那柄破旧的铁剑丢了出去,沉重的铁剑在他手中好似一把飞刀,飞剑刺入了步兵的胸膛,又一个士兵倒下。
“愚蠢!”
最近的重甲骑士重喝,在战场上最愚蠢的行为就是丢弃自己的武器。
骑士如战车扑来,他认定这群塔尼亚人中维德是最大的威胁,横举大剑,画出半圆的弧度。
然而这一击,又被躲开了。
骑士迅速收力,强行将剑的轨迹掰回来。
即便在冰岛铁骑中,也少有人能像他一样挥剑,眼看他就要得手,大剑就将要将那个男人竖劈开,可那人却扭转腰垮,在极短的瞬间侧身,与剑锋擦肩而过。
骑士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幽灵般,没有实体的怪物。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敌人,明明看起来弱不经风,装备破的像是从废墟里捡来的,却像是能提前预料他的招式一样做出了动作。
“给我死啊!”
骑士怒吼,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愤怒,还是害怕。
在他积蓄力量,发起第二轮进攻之前,维德已经从雪地里,捡起了维京人的大斧。
铁剑无法刺穿板甲,但巨斧的钝击可以穿透钢铁。
他就是看上了那把斧头,才将铁剑丢了出去。
和他从雪橇上搜刮到的备用锈剑不同,这把巨斧是一个维京海盗的主手武器,它沉重有力。
入手斧头的一刻,维德并不觉得它陌生,这手感和他常用的圆瓜锤有点类似。
他在荒原上挥了几十天的圆瓜锤,比用剑的时间更长。
他像使用锤子一样使用巨斧,不再用技巧卸力,直接和骑士正面硬刚。
在方才的几次交锋之中,他差不多摸透了这些人的力量,所以不再躲闪或是卸力了。
他直接用斧头将骑士的剑砸开,然后毫不留情地锤打骑士的头盔。
一,二,三,接连三下的重击,铁盔被砸的变形,骑士倒下,在雪中陷落。
另一边,卢卡斯也用长矛挑开了一个骑士的面甲。
虽然负伤,但他是个职业者,是踏入超凡领域之人,有人帮助他分担压力,他就有能力杀死一个重甲骑士。
战况扭转了过来了,失去了七个人,方阵不能再维持。
剩下的两个骑兵和一个步兵,被维德,卢卡斯,巴德尔以及柯奥围攻。
卢卡斯本来还想要留下一个或者两个活口作为俘虏,打听情况,但失去理智的柯奥,还有紧张的巴德尔,将剩下的三个人也杀死了。
这个精锐士兵小队,全灭在了山谷之中。
十具尸体倒下,鲜血染红了雪地,一切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还活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流浪骑士,连骑士的身上也被血染红了。
花了一些时间平复心情,巴德尔去把跑来的村民们重新找了回来,确保没有人走失。
艾弗里的妻子心疼地给自己的丈夫包扎,他们的小女儿吓的哭泣,村民们傻站在山谷外面,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又该去往何方了,他们只是迷茫而呆滞的站着。
维德和卢卡斯来到了山谷中央,这里有一辆木轮拉车,拉车旁,放着一个捆绑起来的,巨大的冰熊尸体。
看起来,那些士兵刚才正要将这只冰熊的尸体搬到拉车上。
拉车上,还有一个被布条绑住嘴的侏儒,正是维德看到的,第十一人。
大概只有半人高的侏儒,呜呜呜地发出声音。
“你是...老约克?”卢卡斯认出了这个侏儒是谁。
虽然很久没见了,但老约克那地中海样式的秃头,依然让卢卡斯记忆深刻。
卢卡斯解开了束缚侏儒的绳子,他很想知道阿尔瓦多发生了什么,冰岛之王的士兵怎么跨越冰海出现在内陆,又怎么会和亡灵法师同流合污。
老约克咳嗽了几声,大口呼吸,吐了一口唾沫。
“该死的冰岛人,我迟早要往他们的锅里放一只死老鼠!”
老约克怒骂,从拉车上跳了下来,狠狠用鞋尖踢了一脚石头。
但在他看到维德的时候,忽然摔了一跤,猛地哆嗦一下。
维德心想,这侏儒可能是被他身上的血吓到了。
“老约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卢卡斯问。
侏儒皱眉,看卢卡斯的眉目,还有周围的人:“虽然你们救了约克,但你们又是谁?”
“是我呀,灰爪,灰爪波特。”卢卡斯指着自己的脸。
他风尘仆仆,有好一阵子没刮胡子了,看起来颇为沧桑。
“灰爪?”侏儒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凑近了些看。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侏儒才拍拍脑袋。
“约克想起来了,是你,那个经常来卖兽皮的小子!”
“对呀,是我。”卢卡斯点头,“那些士兵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阿尔瓦多被亡灵法师攻破了么?”
“这...我...”
老约克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
“你们跟约克来吧,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老约克往山谷外面走过去,维德跟在侏儒身后,其余的人对视几眼,也都放轻脚步来到山谷外。
在跨出山谷后,视野开阔了起来。
他们身处高处,往下俯瞰,就能看到阿尔瓦多镇的街道和红房子。
还有布拉格河,当卢卡斯看到布拉格河的时候,他傻傻地愣住了。
那画面,也为维德解开了疑惑。
他终于知道,为何他们昨天在溪涧森林里遇见的河流,是融化的。
在那流动的河道里,冰岛人的战船,停靠在河口。
有十几艘战船排成一竖,战船的旁边,已经驻扎起了战营。
乌鸦旗高高地升起,随风飘扬,远远可以瞧见士兵正在生火做饭。
这不是一次少见的亡灵法师入侵,或是有少许的精锐士兵跨海而来。
这是战争。
他们,此时此刻,正处于战争的开端。
不,应该说,战争在他们抵达这里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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