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搜肠刮肚的,时刻警醒着,注意着陈稚鱼在干什么。
往日对她不屑,觉得她使了狐媚手段才引的方家人将她送到京城,一跃嫁入豪门,心思深沉,后又将大哥哥迷得团团转,不过是个平民,却能让大哥哥几次三番的为她说话,甚至都不顾忌他们自小到大的兄妹情分……她向来觉得母亲敏捷,不会被她那点小心思迷了眼去,是以这么久以来,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凡抓住她弄虚作假的证据,母亲就能立刻发落了她去,届时自己在母亲那里也能留下个好印象。
可如今母亲已然信任她了,竟将库房钥匙都给了她,陆萱只觉荒唐,偌大的太师府,产地几何、财富多少、资产几多,她怕是听都不曾听过吧!就连她自个儿,当初应要求学着管了一段时间家务,都未能理清,陆萱实在想不明白,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怎敢放心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管这些。
陈稚鱼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若是知道只怕要苦笑两声大呼:您老可真是想多了。
陆夫人是曾将钥匙给过陈稚鱼没错,说让她去点一遍库房里的物品,顺便保护清洁,那是使唤她呢,也顺便让她晓得,能摆在明面上、能叫人知道的贵重东西,就都在这儿了。
再说管家,陈稚鱼从始至终都是协理,偶尔跑腿,像个丫鬟一样被使唤,看着像是那么回事,但陈稚鱼自己心里清楚,陆夫人不愿放权,这便是不放心她了。
陆萱看得到表面却未能知晓更深,她只知道,在陆家做姑娘,年满十四以后,都是会被母亲亲自带着管理家事,这是每一个世家女必要学的,当初母亲还说,等大哥和木家姑娘成了婚,中馈便要易主,到时还能不能耐心教的她们,就是两说了。
她如今十五,眼看着就要相看婚事了,却连掌家都是一知半解,若没有陈稚鱼,母亲又怎会忽略自己呢?
就连陆茵那个傻丫头都有个千金的娘,是正经的嫡姑娘,也是官宦人家出生,这些东西自有方夫人去教她,整个陆家就只有她……若是她自己都不争不抢,谁会记得她?
陆家的女儿不可能给人做妾的,管家理事的本事她学不会,日后嫁了人,如何在婆家立足?
这样想着,心里怎会不委屈?偏她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
郑姨娘出生商贾,只因貌美温顺才被父亲纳了回来,书没念过多少,回回遇到事只知退让从不争取,跟着她,没学的一点好,反而处处受气。
说她貌美,不如陆夫人,说她温顺,又不如方夫人,父亲如今还会去姨娘那儿几回?还不如陆芸的姨娘,好歹受宠,那陆芸脖子上戴的璎珞圈,手上缠的银丝镂空缀宝石,都是她没见过的。
同为庶女,只有她……事事不如意。
暗自神伤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时,屋里都是陆菀和母亲的说笑声,陆茵偶尔附和两句,那薏疏则趴在母亲膝盖上讨巧卖乖。
陆萱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多嫉妒,直到身边的人目光探究的落在她身上时,她才猛地回神,警惕的看过去。
陈稚鱼淡淡的收回目光,没有视线的接触,她却能感觉到陆萱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下,那是紧张的。
陆萱看了她一会儿,才发觉一直到现在,她都很安静,既没有曲意逢迎,也没有迎合母亲半句话,安静的坐了许久。
一时怔怔……
屋里说了会话,陆夫人将薏疏放下,见这半天,其他三人都成了闷葫芦,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陆芸自那次被罚以后,倒是老实来请安了,但每次都沉默不言,俨然是老实了的样子,陈稚鱼一如往常,话并不多,只有陆萱,不像平时的她。
见她们没个要开口的,陆夫人便看向陈稚鱼和陆萱,说道:“萱儿今日格外安静,郑姨娘昨日送了糕饼来,说你办错了事心里惶恐,她来替你赔罪。”
提防了大半天,却不想竟是母亲将事戳破了,又听闻姨娘昨日来送点心竟是替自己赔罪?陆萱顿时涨红了脸,哪个要她那么说了?这么一说,岂不是自己承认问题出在她身上,对陈稚鱼的都是诬告了?
见陆夫人有意给台阶下,陈稚鱼心里就清楚,早上她试探自己对陆萱不敬一事的态度,自己回答的令她满意了。
这府上平平静静的最好,哪怕只是维持个表面平和,那也得维持住了,当家的主母,哪有时间天天处理这糟心的事?姑嫂不合,是她们的事。
甭管谁受了委屈,在不影响大事的情况下,那都不算事。
幸好,她没有因陆夫人一时的温柔迷惑了眼睛,也没有因陆曜的信任而拿起少夫人的架子不依不饶。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笑模样看着陆萱,声色平缓道:“萱姑娘年纪还小,性情活泼了些。”
这话一出口,就是默认此事揭过不再提了。
众人听着,都不免冲她投去同情、感慨万分的目光。
唯有陆萱,顿时有种被强逼着上套的感觉,母亲已经被她迷惑,还不知她每天那么早来在母亲跟前侍候,给母亲灌了多少**汤呢!
此刻见她笑,更觉她是奸计得逞的得意,她是不是以为母亲暂时向着她,此事就能揭过去了?
陆萱心如擂鼓,又慌又乱,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的陆芸,见她拿着茶杯微微颔首,心定了一瞬,转过去看着陈稚鱼,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一般,道:“旁人会被你迷惑,我可不会,嫂嫂,急什么呢?难不成是怕我真抖落出什么来?”
一句话,叫所有人都沉了脸,陈稚鱼嘴角的笑还没收回去,听她这么说,也难免僵硬了一瞬,脑子里只想着:给了脸还不要?
这下,她是很难理解此人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了。
若非确定自己没什么值当她图的,陈稚鱼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梦游时偷了陆家东西出去变卖叫她看见了。
陆萱说完以后,见她没反应,但屋里其他人,都蹙着眉头冷眼看自己,那种被孤立不理解的感觉一瞬起来,只叫她心头一紧。
谁都不知,都被陈稚鱼骗了!
陆夫人也沉了脸,本是想将此事抹过算了,只要陈稚鱼心里不记恨,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哪知陆萱这么不上道,竟几次三番当面打脸。
“陆萱。”
此声一出,屋内所有人都怔住,朝着门口看去。
突然出现的男人,宽大的身影在门口,挡了大半的光去。
陆曜抬步进来,向母亲请了安,而后,神色平静转过身来的看着她。
陆萱就更慌了,一时扣紧了座椅的扶手,眼皮狠狠一跳。
陆曜走到陈稚鱼身边,见她准备起来,一把将她按住,才说道:“你嫂嫂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但咱们陆家,容不下无规无距之人,你既控告你嫂嫂,那就拿出证据来吧,你若有证据证明你的嫂嫂真偷用了家里的钱财,变卖了物品,大哥还要感谢你为家族除害了。”
陆萱站了起来,声音发颤:“大哥……”
陆曜看着她,神色十分平静,连语气都是淡淡的,可就是这样的他,叫陆萱看着怕的厉害。
顾不得许多,陆萱忙向陆芸看过去,心知自己躲不过,也不能一个人扛着啊!
“芸姐姐,你快说句话呀!是不是你的人偶然看见了?你告诉我,我才出这个头的。”
霎时间,全屋的目光都落在了陆芸头上,陆芸头皮一麻,深吸了口气,看向她,脸上已然是伪装好的茫然。
“你这是说什么呢?从头至尾都与我无关。”
陆萱顿时愣住,顿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女子之间的争锋,陆曜不愿掺和,但此事波及到了他的妻子,况且这两人在千船汇上,你一言我一语,将他的妻贬损。
陆曜冷哼了一声,侧眸看向陆芸,道:“原来此事,另有其人出谋划策,既如此,我便做回判官,听听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萱不敢得罪母亲,更不敢得罪大哥,她是庶女,将来是要出嫁的,以陆家如今的状况,她便是嫁给别人做正妻,也不会嫁给比陆家更好的人家了,比陆家好的也瞧不上她。
若嫁个不如陆家的,将来她的娘家就是她的依靠,她的大哥哥就是可以帮扶她的人!
“大哥哥,是陆芸私下与我说,她的丫鬟几次三番,看见嫂嫂的贴身侍婢出入奢品名店,我虽没有亲眼见到,但我觉得自家的姐妹总不至于骗我,嫂嫂才刚嫁进来,原来穷酸怕了,难免看见陆家的富贵红眼,再加上那些日子,母亲又将账册和库房的钥匙都交给了她,我才怀疑她是不是变卖了家里的资产。”
陆芸见她竟咬住自己不放,明明当初答应好不把她供出来,这个蠢货自己倒霉就算了,还想拖自己下水。
“萱妹妹,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是你对你的嫂嫂起疑心,私下里也对她颇有不恭,你嫉妒你的嫂嫂贫寒出身,嫁入高门,又得叔母悉心教养,你自己愿意斗法,可别扯上我呀。”
她一脸愤愤,仿佛真被人污蔑了一般,见众人皆无声,陆芸继续说道:“谁都知道,这些日子我都被关在府里静思己过,禁令解除之后,我也不曾出门,我的丫鬟又哪里能知道嫂嫂身边人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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