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悠跪坐在地上，一件一件捡起被边嘉佑扔出来的衣服。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痛苦和愤怒在心底翻涌成汹涌的浪，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抓起一件衣服，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堵在喉咙里。

她自私吗？可是她已经快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为谁而活。

为了躺在病床上不知道哪一年哪一天才会醒过来的白川，为了每个月到了日子就准点寄到的银行催款单，这些不可承受的重担成为了她的枷锁，让她不得不依附于边嘉佑。

边嘉佑说她残忍。

可白家的悲剧至今还是个谜，无论边嘉佑再怎么否认，边家的嫌疑始终是悬在她心上的利剑。

难道边嘉佑指望她可以立刻放下一切，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感情，和他演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吗？

她恨边家夺走了她的幸福生活，怨边嘉佑夺走了她的自由和自尊。

可最让她绝望的是，她和边嘉佑都太了解彼此了。

他比她更清楚她心里藏着多少恨意，所以他永远不能轻松地去爱她，也永远不会真正地信任她。

他的霸道和多疑，注定了她会一直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她和边嘉佑的关系已经成了一盘死局。彼此都进退两难。

白悠悠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边嘉佑和她默契地对昨晚的争吵只字未提，就像是在开裂的墙壁上草草糊了一层浆糊纸，自欺欺人。

去飞机场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这次的行程，边嘉佑没有让林昭跟着，林昭最近手上的活多了起来，边嘉佑有意留他在公司。

另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白悠悠二人世界了。

m城的国际地产展览，为期三天。这种规模的展览既是行业交流，也是圈内人士的社交场合。第一天是媒体日，边嘉佑无意抛头露面，所以只打算参加后两天的展会。

办理入住时，酒店前台递来一张城市旅游攻略。边嘉佑翻看着，目光停留在一页关于民俗集市的介绍上。他侧头看向白悠悠：“晚上去集市逛逛？”

白悠悠凑过来，低头看他手中的宣传页，发间淡淡的玫瑰香气飘进边嘉佑的鼻尖。

她执着地盯着那页宣传纸，就是不肯去看边嘉佑：“看着挺有意思的。”

边嘉佑的嘴角浅浅勾起。

白悠悠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从前她是个连学校组织的郊游都会让家里替她请假的人。

她在迎合他。假心假意的。

他伸手挽起她垂在腮边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轻轻把玩：“好，那我们就去。”

集市果然很热闹，人流比边嘉佑预想的还要拥挤。

怕被人潮挤散，他的手掌始终牢牢箍着白悠悠的肩膀，用半边身子替她隔开周围推搡的人群。

集市里是成片的各式各样的小摊，卖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或是香气四溢的小吃，还有不远处人群围拢的地方传来的阵阵喝彩声——大概是什么精彩的街头表演。

边嘉佑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白悠悠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与他同游的喜悦，反而始终微微蹙着眉，像是在忍耐什么。

反观路过身边的人群，脸上或多或少都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他和白悠悠，成了这片喧闹氛围中格格不入的异类。

边嘉佑心里泛起一丝烦躁，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不喜欢这里？还是……不喜欢和我一起？”

白悠悠摇了摇头，回过头来对他笑得敷衍：“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边嘉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移开，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路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摊贩正热情地吆喝着。边嘉佑停下脚步，随手挑了一只兔子面具，转身对着白悠悠比划了一下：“老板，就要这个了。”

他揽过白悠悠的肩膀，凑近她的耳边，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悠悠，现在我和你玩一个游戏。”

白悠悠疑惑地抬眼看他，边嘉佑却已经将那只兔子面具戴到了她的脸上。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

“我给你一个离开我的机会。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躲到人群里，但是不能离开集市，两分钟后我会来找你。”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如果半小时内我没找到你，你就赢了。”

白悠悠感觉血液一下子冲上了脑袋，耳边嗡嗡作响。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边嘉佑，声音有些发抖：“那……那我哥怎么办？”

边嘉佑冲她笑了笑，眼神温柔得让人心慌：“就当是边家欠你的，我会继续替你买单。”

白悠悠愣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快一点，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边嘉佑不给她细想的时间，手掌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将她推向人群。

白悠悠回过头去看他，只看到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微笑着注视着她。他的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悲伤。

就是现在。白悠悠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

她终于迈开腿，起初只是快步走，接着她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她的心跳得厉害，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边嘉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问他白川怎么办？她的第一反应，竟然真的在考虑离开他。

边嘉佑转过身，周围的喧嚣和人群已经与他无关。他逆流穿过人群，径直往集市的后门走去。

小巷子里灯光昏暗，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边嘉佑双手插在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个小女孩突然拦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篮玫瑰，怯生生地问：“叔叔，你要不要买花？”

边嘉佑蹲下身去看她手里的花篮，看来小女孩今晚的运气不佳，篮子里满满的玫瑰花几乎没被人动过。

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进小女孩的衣服口袋，轻声说：“这些花，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