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瞅着那帮老婶子,天天还对着老虎先前趴过的那片雪地烧香磕头,这猎虎的心思,也就淡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没啥波澜。
天儿一天天暖和,山里的雪水哗哗地淌。
化雪天,那叫一个冷,冷得跟拿针扎骨头缝儿似的。
张诚裹着棉袄,外头还套了件狼皮坎肩,缩在火炉边,时不时往里头添根干柴。
施阳阳想下床,被张诚按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一直没烧过的火炕,总算也点上了。
倒不是张诚懒,主要是这干柴,确实金贵,省着点用。
“哥!”
门外头是张剑豪的声音。
“门没闩,进来。”
“好叻!”
张剑豪缩着脖子钻进屋,反手把门带上。他手里拎着只扑腾翅膀的野鸡,扯下蒙脸的布,嘿嘿笑着凑过来,“哥,刚在村口逮的,给你晚上添个菜!”
“现在山上正化雪呢,到处湿滑,你们几个别瞎跑!”
“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张剑豪一屁股坐张诚旁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烤火,“哥,这雪一化,山里的野物都给惊出来了。要不,咱们哥几个在村子附近多转悠转悠?”
张诚眼皮撩了下,扫了他一眼,“刚跟你说别乱跑,耳朵塞驴毛了,一转头就忘?”
张剑豪讪讪一笑,“哥,俺这不是寻思着,现在多弄点野味,等路好走了,拉去县里国运大饭店,也能换俩钱嘛!”
“挣钱的事儿,你少操心。卖几只野鸡能发财?等雪彻底化了,有的是活儿给你们干。”
“俺听哥的!”张剑豪颠儿颠儿跑来,等的就是这句话。
“哥,嫂子,没啥事俺先撤了!”张剑豪麻利起身,重新拉上脸巾,往门口走。
“这几天都老实待着,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张诚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
“哥,你就擎好吧。”
张剑豪一走,张诚把铁锅架到火上,抄起柴刀,捏着野鸡翅膀,出了门。
院里响起一阵尖锐的鸡叫。
水烧开。
拔毛,开膛破肚,内脏掏干净!
鸡毛得留着,等雪化透了,自然有人上门来收。
……
转眼到了二月底。
山里的积雪,融得七七八八了。
新一年的春耕,也该张罗起来了。
张家村,六个生产大队,在老村长的吆喝下,扛着锄头、铁锹,浩浩荡荡往村南边的果子山开进。
张诚对上工没啥兴趣,不过看村里老老少少都出动了,他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便溜溜达达跟了过去。
老村长给各队分派完活计,凑到张诚旁边,搓着手,“二狗子,这雪化得差不多了,你看啥时候去趟县城,把满仓他们接回来?”
“再等两天吧,现在山路全是泥水,不好走!”张诚回道。
“行!”老村长点点头,跟着脸又皱成一团,压低了嗓门,“那个……老宏的后事,咋办呐?”
老宏叔死在半道上,尸首还在县医院太平间扔着呢。
当时回来的急,张诚也把这茬给忘了。
张诚眉头也拧了起来,这年头的医院,可没冰柜那玩意儿……老宏叔的尸体搁了快俩月,天一暖和,怕是……
“要不,就在县城火化了,骨灰捧回来?”张诚试探着问。
“这事儿,俺回头去问问老宏家媳妇的意思吧!”
“村长、村长……”
两人正低声嘀咕着,山坡上传来急促的喊声。
老村长还当出了啥意外,拔腿就往声源处跑。
张诚也赶紧跟上。
跑到半山腰,两人都不用问了。
只见几百米开外,另一座光秃秃的山头上,一头斑斓猛虎,正瘸着一条后腿,慢悠悠地溜达。
老村长脸当场就沉了下来。
好家伙,之前那头受伤的老虎,压根没走远,就一直在村子附近晃悠……这简直是个移动的炸药包啊。
其他人也看见了,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村长,这老虎咋不往深山里去?在外围打转转是想干啥!”
“他娘的,它老在村子边上待着,以后谁还敢出门啊?”
“村长,俺回去拿枪!”
老村长眯缝着眼,咬了咬后槽牙,“今儿个都别干了,先回村!”
被一头老虎在旁边盯着,谁还有心思干活?
刚出来不到半个钟头,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又呼啦啦往山下的村子跑。
很快。
村口呼啦啦聚了二三十号人,九杆猎枪杵在地上,其他人手里不是粪叉就是削尖的木棍,还有人牵来了牛绳。
老村长吼了一嗓子,这帮人就气势汹汹地朝着老虎出现的山头冲过去。
结果。
等张诚他们累得像头耕了三天地的病驴似的赶到那山头,老虎早没影了。
一直找到太阳快下山,大伙儿才骂骂咧咧往回走。
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找了大半天的斑斓猛虎,居然又出现在村子后头,就趴在它之前待过的那块地方。
村里的老婶子们,那胆子是真不一般大。
眼瞅着这老虎伤势明显好了不少,她们居然又拿着黄纸香烛……跑去拜祭了。
这段时间,山里雪化,野物乱窜,各家都打了点牙祭。
这会儿,什么野鸡、狍子肉……老婶子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全拿出来,使劲往“山君老爷”跟前扔。
斑斓猛虎瘸着腿,慢条斯理地叼起地上的肉块,吃得那叫一个香。
“这可咋整啊!”老村长急得抓耳挠腮,看着这赖着不走的“山君老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出个主意。
“村长,要不,咱们放枪,先把‘山君老爷’吓跑,等它跑远了,再想法子弄死它?”有人提议。
“这法子行。”
“那,现在就开枪?”
“只能这样了!”
“砰!!!”
张卫国端起猎枪,朝天放了一枪!
枪声一响,那斑斓猛虎果然浑身黄褐色的毛都炸了起来,瘸着腿,嗖地一下就蹿进了后山。
“追!!!”
老村长一声令下,村里的猎手们抄起家伙,嗷嗷叫着就追了上去。
两个多钟头后,天色擦黑。
瘸着腿的斑斓猛虎,一颠一颠地从后山溜达出来,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子,大摇大摆地趴在村口,居然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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