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陆至凌的心仿佛被投入了冰窖。
身体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岳沉沉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一道黄色的影子从陆至凌眼前倏地闪过。
下一秒，岳沉沉仿佛在空中凭空消失，然后随着那道黄色影子一起出现在房间的另一端。
犹如瞬移。
“咣当”一声，踏脚凳砸在了地板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快得陆至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唔……”
岳沉沉甩甩脑袋，他还以为自己的屁屁要开花了呢。
伸手想摸摸屁屁，却摸到了一手的毛茸茸。
他低下头，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黑豆豆眼。
岳沉沉眨巴眨巴眼，澄澈的眸子里映出一张黄毛带面斑的小脸，额头中间一点白毛格外醒目。
“黄狐狸哇！”岳沉沉的眸子亮晶晶的。
黄慢慢嘴角一抽，“你才黄狐狸！你全家都黄狐狸！老子是黄大仙！嘶……小胖墩你能不能先从本大仙身上下去，我的百年老腰啊……”
岳沉沉更兴奋了，“会说话的黄狐狸哇！(?>?)”
黄慢慢：“……”
“沉沉！”
陆至凌跑过来，一把将岳沉沉抱进怀里，再垂眸看时，地上的黄皮子已经消失无踪。
岳沉沉安然无恙，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可陆至凌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刚才那只黄皮子额头中间有一撮白毛。
和当初在岳家，姜引从岳沉沉身体里逼出来的那只怪物，一模一样。
当时陆至清说姜引和那怪物是一伙的，陆至凌没信，可现在又怎么解释？
陆至凌向来只相信眼见为实。
事实就是，姜引把差点害死他外甥的怪物养在他家里。
而且，还放纵它再次接触岳沉沉。
虽然刚才那一幕看起来是黄皮子救了岳沉沉，可谁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始作俑者。
先加害再相救，故技重施，也说不定。
陆至凌只觉得心中冒火，亲人受伤的后怕感和被欺骗的愤怒一齐涌上心头。
“……给姜引打电话。”
闻声赶来的张婶愣了一下，“您说什么？”
“给姜引打电话，现在！”
-
“给姜引打电话了吗？”
宁北殡仪馆，刘师傅和赵小敷站在门口，两人都是一脸焦急。
“打了，但是她不接啊。”
今天是举行方今今葬礼的日子。
早些时候，他们安排方今今的父母和她单独见了最后一面，看着安静地躺在鲜花中央、面色红润一如生前的女儿，老两口当时就跪下了。
告别仪式在即，老两口再想当面感谢一下姜引，可平时像长在殡仪馆里一样的姜引，这时候却不见了。
赵小敷揉了把头发，正准备再打一次，就见姜引远远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捧满天星。
“抱歉，回来晚了。”姜引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的姐啊，你跑哪儿去了——你买花干啥呀，馆里不都有吗？”
殡仪馆里准备的鲜花的确足够，但其中没有满天星。
姜引平复了一下呼吸，朝无人的角落笑了笑，“她最喜欢满天星。”
赵小敷正疑惑，忽然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往生者……方今今的鬼魂在这吗？”
姜引瞥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赵小敷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摇头。
他可没有姜引那么大的胆子，有些事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他拿缝合针的手可就不稳了。
告别仪式很盛大，除了方今今的亲友，还有一些关注这起连环碎尸案的群众，前来送上花圈和问候。
方今今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汉服，面色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在这个女孩短暂而多难的一生里，她一直那么乐观坚韧，她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孩子，是所有朋友心里的天使。
姜引把满天星放在方今今身边，轻轻握了握她冰凉苍白的手指。
愿你下一世，拥有健康的身体，幸福的家庭，以及漫长而快乐的一生。
就算死后受到了这般残忍的对待，方今今心里仍没有太多的怨气，葬礼结束后，她应该就会离开了。
她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年迈的父母，可她明白，身为鬼魂的她如果长久停留在父母身边，只会带给他们更多伤害。
她只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再多看看他们，多听一听他们的声音。
突然，一股无名的恐惧攫紧了她的心脏。
方今今魂魄一颤，僵硬地抬起头，瞳孔骤然紧缩。
是他。
居然是他！
本能的恐惧让方今今动弹不得，连魂魄也受到影响，时而清晰时而透明。
不行，不能这样。
方今今咬着牙，硬是凭着意志力将本能压下去。她一定要告诉姜引，不能再让他继续杀人了——
“今今，你怎么了？”
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姜引一回头，就看见方今今一脸痛苦的样子。
“是他，姜引，是他，快报警！”
姜引睁大眼睛，顺着方今今指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穿着卡其色长风衣、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将一朵白雏菊放在方今今的遗体旁边。
“你是说，他是凶手？”
姜引看着男人一脸哀伤的样子，顿时心生寒意。
一个凶手，居然堂而皇之，来参加被害者的葬礼。
“你认识他吗？”
方今今点头，眼神里满是畏惧和挣扎。
“他叫郑奕，是我的大学同学，他追求过我……我没同意。”
难道这就是郑奕将她碎尸的理由吗？
那其他几个人呢，他又为什么杀害他们？
眼看郑奕要走，姜引一把抓住路过的蹭供品的胖憨憨鬼，“把她带到地下二区，照顾好她。”
胖憨憨鬼不明所以，但立刻接了任务，“收到！”
姜引安抚方今今，“地下二区阴气重，你在那里会舒服一些。”
说完，她转身追了出去。
“姜引！”
眼看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那一刻，方今今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让她崩溃的预感。
——她的话，可能会害了姜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