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夏槿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快速地用手擦了一下眼泪。

原来桂花糕是这个味道啊,浓郁的桂花味跟她想的一样,甜唧唧的,很好吃。

但她依旧还是不喜欢桂花糕。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你是第一个送我桂花糕的人,谢谢。”

秦预沉默不语,今晚看起来如此脆弱感性的夏槿,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他不知道桂花糕在夏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秦预不敢说话,怕再次惹夏槿难过。

夏槿自言自语道:“其实真的好羡慕你们啊,高中可以逃逃课、谈个对象什么的,也不用愁这愁那……”

夏槿高中的时候,为了拿到更多的奖学金,大多时间全都在参加各种竞赛,剩下的时间要么跑去兼职,要么就跑去当外援、替考,都是明码标价。

秦预开口轻笑:“逃课是不可能了,但现在可以让你谈个对象。”

“才不要,我还有星立方要管,哪来的时间。”

“你大学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吗?”

夏槿瞥了他一眼:“没有,大学的每天到处忙着给星立方拉投资,哪有时间谈恋爱。”

秦预也看着她:“哦,是吗?”

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最后还是夏槿困得打了个哈欠,这才没有继续聊到后半夜。

夏槿跟秦预对视良久:“那我去睡觉了,晚安。”

秦预漫出几声笑:“晚安。”

秦预看着夏槿离开的背影,窗台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打开手机,里面助理池繁发的夏槿在附院的就诊记录。

【池繁:患者夏槿因头部遭受撞击,造成血块,经检测为良性,建议静养。】

【池繁:就诊时间:20xx年3月7日。】

【池繁:抱歉,秦总,事故地方监控损坏,至今还没找到肇事车辆。】

【池繁:不过我按您说的,找到了纪珍丽海外账户有一笔20万的交易记录,现在还在收款方。】

秦预胳膊懒散地撑在窗台上,薄唇微微翘起,透着若隐若现的讥笑之意。

【秦预:查不到就直接去找纪珍丽,这件事跟她绝对脱不了关系。当时卡车司机肇事逃逸,明显是故意受人指使的。做隐蔽点,别让小槿知道。】

【池繁:好。】

而夏槿几乎沾床就睡,她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自从纪珍丽带着夏子苓去夏家闹无果后。

纪珍丽给夏槿分了一小笔钱,给夏槿姐弟俩留下夏鸿畅买的房。

然后就一声不吭地就抛下她们,跑去外地杳无音讯。

后来夏槿被夏鸿畅的正妻上门找麻烦才知道,纪珍丽嫁了个小白脸,还剩下了一个儿子。

刚上高中的夏槿一个人带着十二岁的夏子苓磕磕绊绊地生活,夏子苓虽然年纪小,但好在很听话懂事。

有一天,夏槿坐在客厅沙发上问他:“明天就是小苓的生日了,小苓想要什么礼物啊?”

夏子苓靠在她身边,想了想说:“我只想要姐姐在我身边。”

夏槿摸着他的头笑着:“姐姐当然会一直陪着你的,小苓想吃云曼的桂花糕吗?我看好多人都说很好吃。”

夏子苓想到桂花糕,咽了咽口水,但他还是摇头果断拒绝了:“小苓不想吃,姐姐买点苹果吧,小苓想吃苹果。”

夏槿看着夏子苓懂事的样子,眼睛有点酸涩:“没关系,桂花糕姐姐还是买得起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夏槿提前请假离开了,她去云曼买了一盒桂花糕。

分量不多,但是够夏子苓解解馋了。

夏槿哼着歌回家,却发现家里的门锁被撬开。

门半开着,房子里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其中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矜贵的女人。

夏槿当然知道那是谁。

——夏鸿畅的原配,席柳。

对于席柳突如其来的行为,夏槿并不意外,毕竟纪珍丽把事闹这么大,席柳也没有能容忍这个私生子存在的原因。

夏槿给夏子苓发了个消息:“小苓,放学了现在学校等我,咱俩一起回家。”

接着夏槿才走进门,她没有去看,而是先把那盒桂花糕放在客厅的餐桌上。

她就靠着餐桌,与席柳遥遥相对:“夏夫人随便闯进别人的家里,不太好吧?”

席柳嘲讽讥笑:“这是你家吗?那个狐狸精可没把房子过户给你吧?”

夏槿面不改色:“所以呢?夏夫人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

席柳表情有些阴森:“夏鸿畅在外面怎么乱来,我不想管,可那个狐狸精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那个私生子带到夏家来。”

夏鸿畅膝下无子,席柳生的唯一一个还是女孩。

自从夏家见到夏子苓后,就有意让夏子苓认祖归宗。

但席柳也不是吃素的,她威胁夏鸿畅,要是承认夏子苓的身份。

那她席家就会断绝和夏家的往来,夏鸿畅这才就罢。

席柳抬起手,手指在房内指了一圈:“去,把这里的东西全给我砸了。”

那两个男人立马冲出去,抡着凳子腿就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电视、餐桌、盆栽无一不放过。

席柳捂着嘴笑着:“怎么就叫外面的狐狸精生了个带把的呢。”

两个黑衣男就故意砸在夏槿身边不远处,想吓唬一下夏槿。

可夏槿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是静静地看着被他们砸得稀碎的桂花糕。

真是可惜了这盒桂花糕了,一百多块钱呢,一会儿还是给小苓重买一个吧,夏槿心想。

幸好刚刚给小苓发消息没让他回来,否则看见这一幕小苓又要哭了吧。

夏槿想着想着就笑了。

席柳看着夏槿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跪地求饶,反而还笑了。

顿时火冒三丈,她起身走到夏槿身边,不屑地看了一眼外包装都被踩破的桂花糕。

席柳嘲讽道:“哟,还是云曼的桂花糕啊!怎么,跟你妈一样陪男人睡才买到的?”

席柳用高跟鞋的鞋跟用力地踩了几脚,嘴里的话越发尖酸刻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贱种,贱种也配吃桂花糕?”

“贱种就应该跪在地上好好舔食物地残渣。”

说罢席柳就命令那两个男人按住夏槿跪在地上:“这贱种赏给你们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记得手脚干净点。”

“真恶心。”

席柳不屑看后面的场景,她认为夏槿今天绝对逃不掉的。

那两个男人看见席柳走后,就嘿嘿直笑,要知道像夏槿这么漂亮的女学生哪是他们能玩弄到的。

其中一人搓着手说道:“小丫头,你要自觉点跪下来把地上的舔干净,我哥俩也好办事,还能对你温柔点。”

夏槿神情清冷,黑眸涌动别人看不懂的情绪:“是吗?那你们就来试试。”

夏槿宛如一只愤怒的困兽,发泄般地挥着拳头,打得两人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吓破胆了。

这两人本来就是借着席柳狐假虎威,根本使不出一点劲儿来。

最后两人抱头鼠窜,连滚带爬般地跑了。

夏槿把地上的玻璃渣随意地踢开,坐在地上看着家里满目狼籍。

她扭头看了看那盒脏兮兮地桂花糕,没有哭,没有生气。

只是平静地起身,把拎着桂花糕扔到破碎得不成形的垃圾桶里。

夏槿把家里针孔摄像头的监控记录发给夏鸿畅,告诉他用二百万买这段监控。

那天下午,夏槿又重新回到云曼的店里,她在桂花糕的橱窗前站立良久。

席柳说过的话,突如其来地在她的脑海里一一响了起来。

——“怎么,跟你妈一样陪男人睡才买到的?”

——“贱种也配吃桂花糕?”

——“贱种就应该跪在地上好好舔食物地残渣。”

——“真恶心。”

席柳的声音变得格外的刺耳,刺破了夏槿内心的盾牌,直直扎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我们店的桂花糕可是招牌呢。”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夏槿恍惚中听见店员的声音,她抬起头艰难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今天先不买了。”

这次的梦里,夏槿不再是像现实中发生的那样。

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躲在隐蔽小巷里,不断干呕,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去接夏子苓。

而是,在她离开云曼的一瞬间,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她的秦预。

梦里秦预张开胳膊,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手上还提着和今晚包装一样的桂花糕。

秦预说:“我们小槿也是有人爱的,你看,我给你买了桂花糕,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带你去买别的……”

秦预还说:“哭吧,我知道我们小槿受委屈了。”

夏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曾经一度也同样认为,自己连一盒一百多块钱的桂花糕都配不上。

但如今憋藏在心里十多年的苦楚,终于有人给它修订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夏槿永远记得,有一个名叫秦预的人,愿意不计任何条件。

给自己送一盒从未曾拥有的桂花糕,只是为了哄自己不要生气。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第二天早上,夏槿的生物钟罕见地失效了,她是被夏子苓的敲门声吵醒的。

夏槿感觉浑身滚烫,头疼得厉害,她声音有些沙哑:“小苓,进来吧。”

夏子苓进门,看见夏槿的样子惊讶道:“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说着夏子苓上前摸了一下夏槿的额头,狐疑道:“有点烫啊,怎么突然发烧了。”

夏槿沉默,不用想,肯定是她昨晚在阳台吹冷风吹的。

“小苓,我今天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开我另一辆车去上班好吧?”

今天星立方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夏槿实在是不舒服,只想在床上躺一天,给自己休一天假。

夏子苓点点头,仔细说道:“家里有药,记得吃完早饭再去吃药,多喝点热水。”

夏槿把头缩在被子里,声音一翁一翁:“知道了,快去上班吧。”

夏子苓拿她没办法,给她的保温杯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这才离开。

等夏槿睡着后,又迷迷糊糊地听见手机铃声响。

夏槿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伸出胳膊胡乱摸索着手机。

在对方快要挂断的时候,这才拿到手机。

“谁啊?”

电话另一头的秦预听见夏槿闷闷的声音传来,轻笑道:“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夏槿听见他的声音顿时不说话,过了半天才凶巴巴地回道:“你管我,没事要我挂了。”

秦预这才听出夏槿声音的沙哑:“嗓子怎么了?生病了。”

夏槿淡淡地嗯了一声,她现在困得随时都能睡着。

“吃药了吗?有没有发烧?”

“#%¥$&……”

夏槿哼哼唧唧半天秦预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秦预叹口气,干脆问道:“门锁密码是什么,我过来看看。”

夏槿一激灵,脑子里清醒了一点。

随后她想了想,反正秦预过来也逃不过要给她这个病号端茶倒水的命运,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1228。”

“嗯?”秦预疑惑,这也不是夏槿的生日:“这是什么日子,夏子苓生日?”

“不,饭包生日。”

秦预:“……”

好好好,狗还是比亲弟重要。

秦预挂了电话就立马过去,他的手都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却突然定住。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衣,思考着要不要回去换个衣服,穿睡衣会不会显得太随意了。

但是要穿正装过去,那岂不是成了领导慰问生病员工了吗?

在秦预纠结之际,夏槿的短信发了过来,内容简洁明确:“我想喝水,速来。”

这口气,夏槿还真把他当自家男仆了?

秦预揉了揉眉心回复道:“等着,马上。”

秦预随便瞟了一眼全身镜,确定自己没有出现什么裤子拉链没拉,衣服系差扣子等狗血泡沫剧常见桥段。

这才赶紧出门,准备给夏·主人·槿端茶倒水,做牛做马。

秦预开门的时候,饭包早就在门口迫不及待地拱着门:“乖,我来看看你主人。”

房里的夏槿听见开门声,就从床上坐起来,她看着过来的秦预好奇问道:“你早上都不用去公司的吗?”

秦预指着床头柜上夏子苓给她接的水,答非所问:“你这不是有水吗?还急着催我过来?”

“哦,我忘了。”夏槿扭头看了杯子一眼,不服气地反驳:“我催你怎么了,我现在是病号,催催人怎么了,我又没有……”

秦预不回话,只是上前把杯盖扭开,直接用水堵住夏槿的嘴:“病号就该少说话,多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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