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太极殿
京城的这场暴雨下了一整夜。
寅时三刻,上朝的大臣们打着伞,等待着入宫,却全都被请到了太极殿旁的偏殿等待。
百官隐约察觉到大内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直到外面的天光亮了,大内总管刘公公才出现,请百官先回去。
有官员和刘公公熟悉的,赶紧上前询问,“刘公公,这宫里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路子拿着拂尘,甩了甩,直着身子看着那官员,阴阳怪气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儿,皇后娘娘和她的几位兄长,企图刺杀太后娘娘,如今人已经扣在甘露宫了。”
小路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很清晰。
原本要跨过门槛离开的大臣们也收回了腿,整个大殿,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那官员惊讶万分,不可置信地问:“皇后刺杀太后?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照说是不可能的,但皇后的两位兄长在禁军做官,手里有了点军权,便不安分,这不是想要钻空子,趁着太后娘娘不备,发动宫变么。”
是听说顾大人最近被派了出去。
皇后是后宫之主,若是太后没有防备,她两个在禁军的哥哥趁十二卫来不及反应,快速发动奇袭,杀了太后,还真是能釜底抽薪,摧毁太后的势力。
只要太后死了,天下就是皇帝说了算,只要皇帝护着皇后,谁又能治皇后的罪?
太后的那些势力,若是要反攻倒算,那就是谋反,那些个封疆大吏,又有几个真的会为了已经死了太后冒险?
倒不如顺势投靠新帝。
皇后这一招虽险,但收益却大啊。
大臣们都沉默了,这时候,又一个大臣问:“那皇上呢?”
诸位大臣心里都在琢磨着,皇后此举,到底是她自己所为,还是皇上授意的。
这两者差别可极大。
从前,大臣们都想要皇帝亲政,收回太后的权力,但大臣们都能感受到,此事,是他们剃头挑子一头热,皇上对此这件事并无兴趣。
但大臣们就是要逼着皇帝亲政。
虽说大臣们有些失望,但皇帝就是皇帝,无论是懦弱还是无能,都是他们的君主,他们也不能挑自己的主子。
所以,无论皇帝愿不愿意,文臣们还是孜孜不倦地给皇帝抢夺权力。
毕竟,皇帝掌权才是名正言顺,若是皇帝管不好,不也还有他们这群大臣们?
但若是此举是皇帝示意的,那便极有深意了。
那便证明,皇帝是有心夺权的,之前只是在隐忍,那么文臣们就要重新考量一番咱们这位皇帝了。
莫不是皇帝一直装作孝顺,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反倒是让他们这群大臣为他冲锋陷阵,成了他便夺权,不成他也还能和太后母慈子孝。
毕竟,太后也不是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太后身边,可是还有一个元祚呢。
没了皇帝,再扶持一个小皇子,太后不又能名正言顺的辅政许多年么?
只怕那时候,这群大臣们也没了再闹腾的心力了……
大臣们一瞬间觉得此事细思极恐了。
这对母子,实在是可怕。
“左相留步。”
看到左相准备离开,小路子就走到他面前。
“左相,还请与我走一趟吧。”
“刘公公,这一下雨,老臣的膝盖就疼,我打算回去休息呢,这是有什么事儿么?”
“皇后刺杀太后的事情,似乎和德妃娘娘有些关系,毕竟是左相的孙女,太后娘娘想请左相去说清楚。”
(七)昭临宫
太后坐在上座,身旁站着顾大人,皇帝则是坐在太后的左侧,似乎还没有从这巨大的变化里缓过神来,眼里是悲伤和不安。
左相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老臣的确是将皇后娘娘的两位兄长安排入了禁军之中,但谋害太后娘娘的事情,老臣绝没有参与,更是毫不知情,太后娘娘,老臣实在是冤枉啊!”
德妃娘娘也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此事不可听信皇后一面之词,她说是臣妾献计,臣妾的祖父调动禁军,可有证据?否则空口无凭,岂能相信?只怕是皇后知道自己犯了死罪,所以想要拉着忠心于太后娘娘的忠臣一起死,还请太后娘娘莫要被皇后迷惑,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左相和德妃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绝不承认此事和自己有关。
香君听了半天,终于是摆手,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左相说自己对哀家一片忠心,只是,哀家却没看到左相的忠心。”
左相脸色大变,知道这是太后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太后娘娘放心!老臣一定会让您看到我的忠心。”
其实,太后相不相信他们不重要,甚至左相怀疑,太后手中只怕有实实在在的证据,甚至,这整场宫变太后一直都知道。
否则,七日前已经离京的顾亭雪,怎么会又出现在昭临宫里?
他们可是派人一路盯着的,确定顾亭雪真的离开京城,这才换防动手。
如今看来,他们是中计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太后还有没有用。
他方才那一番声泪俱下的话,是在向太后表达,已经转变了立场,求太后娘娘原谅收留罢了。
左相颤抖地等待着太后最后的决定。
是生是死,便是这一遭了。
只听得,上面传来太后的一声轻笑。
“左相为国效力三十年,哀家怎么会不信你呢?今日叫左相来,也不过是想问清楚,免得哀家与左相之间有了误会。”
香君又看向德妃。
“至于德妃……向来对哀家纯孝,哀家自然是信德妃和此事无关。只是……事情还在调查,为了不显得本宫偏心,只能先委屈德妃,禁足在两仪殿里。左相,也在宫中先待上几日吧。”
两人被客客气气地请了下去。
这时候,香君才让人把皇后带上来。
皇后被人推进屋内,扑倒在地上,皇帝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却还是又缓缓地坐了下来。
香君看一眼皇帝,收回了目光。
皇后坐了起来,挺直了后背,跪在地上。
其实,她压根就没有交代出左相和德妃来,倒是个硬骨头。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香君问。
“输了便是输了,本宫没什么想说的。”
“露华!”皇帝有些急切地唤着皇后,“到底是谁教唆你的,你告诉母后,朕相信,你不会想杀母后的!”
皇后看向皇帝,眼里尽是冷意。
“不杀她?皇上怎么会如此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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