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盛元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二,宜嫁娶。
这日天气出奇的好,艳阳高照,碧空如洗,连一丝云彩的影子都没有。
国公府门头上挂着喜庆的大红色灯笼,两边石狮子也系上大红花,一群头戴红帽,身穿吉服的小厮左顾右盼,踮脚伸长脖子,焦急地张望赵家的迎亲队伍。
苏国公也换上新衣,在前厅坐镇。亲生女儿出嫁,说不紧张,那定是骗人,苏国公也不例外,这不,刚坐下没多长时间,他又站起来往外走,“赵将军来了吗?”
小厮忙回禀,“赵将军一早便出门,方才下人来报,已过建安街,再有两条街道,就到了。”
“好好好,”苏国公脚步一顿,又拉拢衣裳想想,转身回了前厅,“我,我还是在这等吧,你去问问小姐可准备好了。”
“是。”
闲云居里,苏辞天不亮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四五个丫鬟轮番上阵,又是梳头,又是上妆,正午日中这才刚刚梳妆完毕。
最后只是凤冠没戴,有老嬷嬷说道,“奴婢老家习俗,凤冠是要母亲亲手给出嫁的女儿戴上,寓意新人幸福美满,一生顺遂。”
“是吗,还有这等说法。”大夫人半站起身又坐下,“可我,不如让老夫人来,老夫人给绾绾戴吧。”
裴大娘子笑她,一把将她拽起来,“你就不要推辞啦,快去给绾绾戴上。”
“我,”大夫人偷偷瞥眼苏辞,“我不合适吧。”她只是苏辞的继母,于礼不和。
裴大娘子催促她,“怎么不合适啊,快去快去。”
苏辞也转头过来甜甜叫她,“母亲您快来啊,喜服太过繁琐,我都坐不住了。”
大夫人一听,立马大跨步过去,“你千万别动啊,我这就过来。”
几个丫鬟相互看一眼,都默契地退出院,将时间留给大夫人。
大夫人将沉甸甸的凤冠拿起,亲自给苏辞戴上。
她自镜子里窥视苏辞,苏辞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皮肤白皙,眼睛明亮,眼角的泪痣没有拉低颜值,反倒给她明媚艳丽的美貌增添了几分温柔优雅的美感。
她无数次幻想过苏辞出嫁的场景,这样的大晴天,草木葱郁,鲜花遍野,她和苏国公站在大门口,开心喜悦送苏辞出嫁。
她以为她会很开心,可是现在,她突然想落泪。
裴大娘子走过来,搂她的肩膀,“大喜的日子。”
她点点头,扯出一抹笑意,赶紧用帕子擦去泪光。
裴大娘子从雕刻精美繁复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副手镯,柔柔笑道,“绾绾,这是我很久以前给你准备的镯子,你看,样式简单,没什么雕花,不管什么日子,什么场合,你都能戴。”
“你不能拒绝,这是裴姨的一点儿心意,留着给你当嫁妆。”裴大娘子将两个金手镯戴在苏辞手上。
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握着苏辞的一双小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儿的点头笑,最后只匆匆说一句,“裴姨祝你和赵将军,平安,快乐。”
“好,”苏辞复又拉住裴大娘子的手,她没有拒绝,望着手上沉甸甸的金手镯,她温柔地笑开,眼睛亮晶晶的,“裴姨,谢谢你。”
裴大娘子忍住要哭的冲动,使劲儿点头,“诶,诶。”
大夫人看不过去了,将她们拉开,“行了行了,怎么跟你嫁女儿似的。”而后指着四角方桌上放着的巨大木匣子问她,“你这又是什么东西,金镯子都送了,其他东西我可不要。”
裴大娘子赶紧把东西抱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不懂,我这里面可是好东西,我专门求人去找的,千金难求!”
“什么东西,还千金难求。”大夫人才不信,一打开才发现,居然全是书,她笑了,“这不过是些书,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裴大娘子白她一眼,从她手里抢过书册,献宝似的递给苏辞,小声道,“绾绾,成婚后,你就是人妇了,有些东西你要知道,别不好意思,裴姨是过来人,这些都是经验之谈。”
苏辞以为是什么相夫教子的好方法,笑着点头打开,眼前冷不防出现一幅活春宫画册,还是彩绘的,她吓得立马把书册合上。
几乎同一时间,大夫人忙将书放下,瞬间羞红了脸颊,咬牙切齿问裴大娘子,“你这都是什么污秽杂书!”
裴大娘子捡起她丢掉的书,仔细擦拭,又瞪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出嫁前,你母亲没嘱咐过你,没让你看过?”
“我这可是花重金求来的,好看得很,一般人我才不给看呢。”
裴大娘子斜眼朝后方睨她一眼,道,“这些都该你这个母亲给绾绾准备的,却叫我来准备。”
大夫人小手绢一挥,恨不得堵住她的嘴,神色异常,小声嘀咕,“我,我有绾绾准备的,在,在……”后面几个字,任人耳朵再好,也听不见了。
不理会大夫人,裴大娘子坐在苏辞面前,苦口婆心道,“绾绾,你要记住,不管你嫁去谁家,只要你能讨得丈夫欢心,得丈夫宠你,那就是再恶毒的婆婆,也拿你没办法。”
“你在苏家是千金,到了赵家就是新妇,那定王妃又出了名的恶毒,你若不抓紧赵将军,日子只怕会不好过。”
这倒是真的,大夫人也做过来,提点她,“听你裴姨的,我们女子身在后宅,能做的很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夫君身上。”
“是,绾绾你听我说,”裴大娘子抄起一本册子开始一对一图解,苏辞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交过男朋友,怎么理解这么恩爱缠绵的图片。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她!
裴大娘子越讲越兴奋,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大夫人也赞同地点头,时不时插上一句话,苏辞只觉得自己脸红的不像样,两只耳朵突突突往外冒烟,整个脑袋几乎要炸开。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册,大夫人却意犹未尽,“就这些?”
“当然不止,”裴大娘子邪魅笑出声,苏辞被她这一笑吓的毛骨悚然,果然就听得她讲,“我还在箱底给绾绾准备了寝衣,专门用天蚕丝做的,丝滑透亮……”
丝滑透亮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气氛诡谲暧昧,有人坐立不安。
苏千曲耳垂鲜红如血,她忍不住站起身道,“大夫人,我,我出去看看迎亲的队伍来了没有。”
裴大娘子、大夫人还有苏辞,三人六只眼,齐刷刷朝她看来,她们都忘了,外间还坐着个小姑娘。
要死了,苏千曲尴尬得要死。
裴大娘子却满不在乎,硬生生将苏千曲拉进来,美其名曰,“早晚都要学,不如现在学”。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