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
苏辞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天青色衣裳,安静地躺在窗前躺椅上,闭目沉思。
窗外大雨滂沱,狂风肆虐,时不时有几滴雨珠,划过敞开的窗户飞溅进来。
冰凉的雨珠落在温热的眼皮上,隔着肌肤,渐渐抚平苏辞跳动的眼底,她闭着眼睛,却难掩悲伤。
秋黛端着一碟子刚做好的青稞蛋酥进来,瞥见苏辞假寐,她放慢了步子,轻手轻脚过来。
将点心放在桌子上,她小声说,“小姐,将军差人传了话来,说是宫中急召,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叫小姐不必等他。”
“知道了。”苏辞依旧闭着眼睛,眼眶周围用毛巾敷过,可依旧看得出来痛哭过的红肿印记。
秋黛不敢问苏辞难过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自心疼,轻声道,“小姐不想吃饭,那吃些点心,奴婢刚做好的蛋酥,小姐尝尝。”
苏辞闭着眼睛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窗外大雨喧嚣,苏辞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听到“急召”二字,她突然想起长公主白日里说的话。
这么看来,不出意外,这次又是淑妃在挑事吧。
淑妃,苏辞以前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居然是她在从中操作,是自己疏忽了。
寂静房间里,空气无声流动。
“你来啦。”苏辞深吸一口气,缓缓坐直了身子,右手提起茶壶,倒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放在对面。
“外头风大雨急,喝口热茶暖暖。”
她抬眸间,眼底已经恢复清明,可悲伤压不住,从四处逃窜出来,隐隐约约浮动在眼角各处。
明华的身影从漆黑的角落里显现出来,他头上戴着黑色斗笠,身上披着同色披风,从头到脚都是漆黑如墨的夜行衣。
像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辞面前。
有雨滴飞溅下来,落在苏辞发间,化作雨花消散。
明华走过来,关了一半窗户,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苏辞身后,喉咙里发出十分机械的声音,“小姐不快乐?”
苏辞卸下一身防备,重重吐出一口气,“是有点。”
“属下带你走。”明华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苏辞却笑了,她知道明华不是在开玩笑,只是这个时候临阵脱逃,不是她的风格。
她若想走,谁也拦不住。
她抬眸看着明华脸上的玄铁面具,笑道,“到底是明大侍卫,说话就是硬气,不过,我不能走,好不容易才到今日,我若就这样狼狈离开,岂不叫人笑话。”
苏辞移开眼眸,透过半开半合的小轩窗,望着雨滴密密麻麻滴落在地上,溅起大片大片水花,她冷眼吩咐,“明华,有一件事,我要你亲自去办。”
“好。”明华沉声哑嗓,眼眸一瞬间冷下来,能让苏辞亲自吩咐他去办的事情,绝不是小事,当然在他心里,任何有关苏辞的事,都是比命重要的大事。
苏辞眼里闪过杀气,简明扼要开口,“苏二爷被长公主祁云洲扣在了龙虎山,你去一趟,将苏二爷安全送回京。”
“好。”明华领命。
苏辞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轻笑一声,眯着眼睛道,“至于龙虎山,这名字,太招摇了些,我听着不大舒服,我想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好。”明华淡漠地吐出一个字。
苏辞站起身,移步走到窗边,料峭春风吹来些许凉意,倒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知道祁云洲收到这个答案,会不会很惊喜。
敢威胁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明华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夜半三更,风停了,雨也停了。
赵晏清步履匆匆回到西院,苏辞已经睡下,西院万籁俱寂,只有寝室那盏烛灯,还残余微弱的灯光。
赵晏清绕过屏风走进来,将一束湿漉漉的野百合放在四方桌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直到看见苏辞那张熟悉的脸,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清冷的眉眼染上温柔气息,好像全身的狼狈和困倦,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迅速沐浴过后钻进被窝,从身后抱住苏辞,小心翼翼将人揽在怀中,熟悉的温度和馨香,一瞬间汇入鼻腔,充斥着他整个胸腔。
他心情大好,笑弯了眉眼,又忍不住吻在她的后颈,明明才一日不见,他却恍若隔世,那样熟悉的温润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双手便忍不住向上探去。
苏辞心情不好,本就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赵晏清这么一闹,她睡意全无,双眼猛然睁开,黑漆漆的夜晚映在她的眼睛里,看不见一点亮光。
“醒了?”赵晏清吻在她耳侧,压低了声音问她,“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苏辞瞥开他的手,将寝衣往下拉扯,偷偷吐出一口浊气,才转过身来,言语气恼地问,“赵晏清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今夜无月,房间里漆黑一片,赵晏清看不清苏辞的脸色,但明显听出她言语不对劲,湿漉漉的语气,生硬又气恼,甚至,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情绪。
赵晏清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收起玩味的语气,仔细问,“苏辞,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辞一贯是最坚强的,她从不会在旁人面前轻易落泪,可此时此刻,听到赵晏清真切的关心,她突然有点想哭。
“没什么?”赵晏清不信,“没什么怎么是这个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谁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苏辞自知躲不过去,只是胡乱找了借口,假装生气地说,“赵晏清,你刚刚到底去干什么了?”
“因为这个?”
“那不然你以为什么,我还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等你呢。”苏辞撇嘴嘟囔,“一天没回家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赵晏清眼里的担忧消散一半,嘴角微微勾起,没有隐瞒,“淑妃胎象不稳,似乎有人故意谋害她,我去看了一眼。”
苏辞眼底清明,开口就是抱怨,“胎象不稳自有太医悉心照料,你又不是大夫,叫你去有什么用。”
苏辞声音越说越小,“天都黑了,大半夜的,你还敢闯入后宫,你不要命了。”
“呵呵,”赵晏清沉沉笑出声,伸手将苏辞捞过来,揽在怀中,抵在她的头顶,柔声道,“你为这个生气?”
他轻笑一声解释,“是陛下命我去的,你放心,我绝不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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