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号和地址。”
警察的话突然变得简短。
投向她的目光,带着探究,直直地钉在徐凌脸上。
什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最好说实话,徐凌女士。”
“…….”
“那血是谁的?”
徐凌似乎明白了自己被误会了什么。
她不知道脸上沾了多少血,但她之前用手摸过脸,想必是很明显的痕迹。
但她刻意隐瞒了手指被切到的事。
因焦躁而紧绷的脸,渐渐恢复了苍白的、面无表情的状态。
突然的安静中,只听到某个地方传来警用无线电刺耳的滋滋声。
她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盯着面前警察的下巴附近。
“是不是……我说出这些,你们就能更快找到他?”
——————
搜查很快就结束了。
与此同时,徐凌度过了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仅仅一天,她的嘴唇就干裂起皮,喉咙里不断涌上酸水。
丈夫不见了。
这一个残酷的真相,像根刺一样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警察包围了这栋旧楼,甚至进入了她的家。
他们取走了所有她能找到的、关于丈夫的身份信息,调取了楼里能看到的监控录像,调查在持续进行。
但谎言,却在想不到的地方迅速被戳穿。
不是她的谎言,而是关于靳宪的一切。
“没有信用卡使用记录,公司根本没有进行法人登记,车牌号对不上,还有……”
徐凌眼睛都没眨一下,直视着面前那张在她的模糊视野里只剩轮廓的警察的脸。
这不可能。
但她感觉,对方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靳宪这个名字,没有登记在任何居民身份证上。”
“……!”
“徐凌女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一切是什么意思?
徐凌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的双腿一软,摇晃起来,旁边待命的警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但是,对方手掌传来的体温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让她感到一阵不适和抗拒。
她气血翻涌,眼前一阵眩晕。
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旋转,一切都失去了焦点。
警察们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面面相觑,犹豫着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失踪报案,是借婚姻名义进行的诈骗……”
虽然听到了这样的话,但徐凌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脸上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他们的话。
但最终,警察还是继续给出了她不想要的建议。
“婚内诈骗罪……虽然通奸罪已经废除,但如果构成婚姻诈骗,还是可以要求赔偿损失的。”
“…….”
“我觉得您最好了解一下,法律这东西,知道得越多越有利。”
脸色苍白的她,突然伸手抓住了面前警官的警用背心。
“不对,不可能。”
她不能在这里,以这样荒唐的方式,失去丈夫。
这都是胡说。
他们都在骗她。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更用力地抓紧了警官的背心。
“这里的邻居呢?你们问过邻居吗?查过最后见过他的人吗?”
“啊……”
对方发出了一声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沉重的叹息。
徐凌强烈地预感到,她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
“徐凌女士,你不知道吗?”
“……什么?”
“住在这里,这栋三花公寓楼的,只有您一家。”
肋骨下方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这一定是个恶作剧。
肯定是别人的恶作剧,不然不会这样的。
这一次,她连干笑都发不出来了。
她在这里住了两年。
每天进进出出遇到的邻居,都是这栋楼里的人。
虽然不是每一户都熟识,但至少她知道每一层住着些什么人。
有和蔼的老夫妻,有像他们一样的新婚夫妇,也有带着小孩的家庭。
有养着狗的单身女子,也有独居的大学生。
可是……
“那是什么意思?”
“…….”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意思,这里除了您,没有别人住,报案人。”
“…….”
“都是空房子。”
血液仿佛瞬间从脚底流失干净。
徐凌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座空洞的石膏像,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
一股灼人的热气冲上头顶,几乎要将她烧毁,但同时,彻骨的寒意又将她紧紧包裹。
她只是张着嘴,大口喘着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师……
老师……
我该怎么办……
仅仅一天,她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
还能把他找回来吗?
——————
靳宪失踪已经一个月了。
不,她不知道他的真名。
刚开始那几天,她不肯相信,像疯了一样在这栋五层楼里上上下下,用力敲打每一扇门。
但回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声。
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不可能骗我……
这是梦吗?
还是我疯了?
眼睛看不见就算了,难道还真的被鬼迷了心窍?
从那以后,徐凌每天都去警察局。
她觉得如果不这样做,自己仅存的一点希望也会松懈下来,彻底消失。
“但我没有任何金钱上的损失,警官。”
在她模糊的视野边缘,能感觉到那些穿着制服的身影在忙碌地移动。
而被徐凌纠缠了几周的警察,此刻脸上带着“今天又来了……”的无奈表情,眉头紧锁。
“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只有跑掉的他自己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内情!”
“现在的罪犯手法不是很高明吗?万一他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丈夫!所以我丈夫才会失踪得无影无踪!求求你们不要就这么算了,再多找一点线索!万一发现了身份不明的尸体……”
“哎呀,真是的!”
结果,一名看起来有些疲惫的刑警被她反复的诉说弄得头疼欲裂,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同样的话要我说几遍!就算你丈夫失踪了,你们也没有合法的婚姻登记证据,他留下的所有资料都是假的,电脑里什么都没留下,你要我们到底找什么?我很抱歉,女士,但你就是被骗了!”
“…….”
“请你清醒一点吧!我们看你可怜提醒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这样妨碍我们工作,再闹下去,我们就以妨碍公务罪把你关进拘留所!”
警察软硬兼施。
即使她通过其他途径向更高级别的警察厅投诉,得到的反应也大同小异。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判断错了……
徐凌完全无法理解。
因为他们一起交流过,相爱过,生活过,她能感觉到。
靳宪绝对不是那种人。
绝对不是。
“警官,请再调查一次……”
就在这时,那个被她缠得不耐烦的男人咬着牙说:“徐凌女士,我们查到,你有精神科的就诊记录。”
“……!”
“你与其在这里闹,不如先去医院看看?”
即使隔着模糊的视野,她也能读懂对方眼神里的敌意。
听到他不加掩饰地咀嚼口香糖的声音,她感觉脸颊都冻僵了。
“你一开始报案时说你丈夫流血了,要不要我们重新调查一下?那他就是第一受害者了。我们看你可怜,才帮你掩盖了,但虚假陈述罪也不是那么轻的。所以,你别在这里闹了,先去医院。”
“…….”
“现在该停止了,面对现实吧……”
徐凌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赤身**地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寒气渗透骨髓。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陪在她身边。
乐观,对她来说从来都是一种奢侈品。
“那也得吃饭活下去啊!活儿干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身边似乎传来其他警察不耐烦的抱怨。
“都还没结束,对吧……”
失魂落魄的徐凌喃喃自语。
我什么都还没弄明白,对吧。
因为完全无法理解,所以……
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对吧……
徐凌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像堵了一团火,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想听他们说他是个骗子。
她想知道的,只是她丈夫的下落。
只是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还活着吗?
有没有受伤?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因为他们是夫妻,她是他的妻子,她当然会担心。
只要能找到他,她什么都愿意做,早就报案了,早就……
一滴眼泪滑落,迷失了方向。
但是,要如何报案寻找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幽灵呢?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看不清东西,没有手杖甚至走不了多远,哪里还有余力去悲伤难过。
甚至在她被诊断为接近完全失明的那天,她也沉浸在一种奇异的甜蜜里。
那天,她和靳宪第一次发生了关系。
她笨拙地回应着他,吞咽着他闯入的热度。
即使那样,即使眼睛已经快要完全不能用了,她还是追逐着靳宪的动作。
在那生涩的亲吻和**相拥的悸动中,徐凌甚至消化了失明的不幸。
靳宪就是有这种力量的人。
他是一个能把悲伤化为回忆的人。
可是,她又怎么能轻易放弃他……
就这样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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