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道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他的脑子现在有点混乱，好像忘了点什么，他之前在干什么，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好像有什么在限制他思考，他在大厅里呆呆的站了半晌，直到吃饭的一家四口散去。

江海道冲了出去，本能的冲向了女儿住的院子。

雕梁画栋，干净整齐的宅院之中，只有这一处是破旧的，房门已上了锁，锁上还有斑斑锈迹，昭示着这里已经早就没有人住。

江海道看着那锁，只觉得身上有千斤之重。

他跟游魂似的在宅院里晃荡，宅子换了主人，也换了下人，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一个也没有见到。

他收容的那些身体残疾，无家可归的老兵，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去世了还是全部被人遣散。

他又来到了一个院落之前，这个院落没有上锁，院落布置的精美雅致，江海道却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院落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院子宽敞，住在这里的是行伍之人，所以这里应该方砖铺地，开辟出一个小小的演武场，无花无树干净整齐，透露出一股威严之感，不该是这样的花团锦簇。

江海道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的月儿去哪了，阿玖那孩子又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她们的痕迹都被抹除。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祠堂前，夜晚的祠堂大门紧闭，树影憧憧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大门紧紧地关着，门中却像是有什么吸引着他前去。

直接穿门而入，祠堂内大部分的空间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摆放灵牌的桌案上有一盏幽幽的烛光，照亮着牌位上清晰的名字。

江霁月三个字，直直的击中了江海道，他久久的怔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的击中。

心神的巨大打击之下，半天他才看到跪坐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郎，只有十几岁的年龄，只是一眼，他就狠狠吸引住了江海道的注意力。

少年有着一张与女儿七分相似的脸庞，他的那双眼睛却平静而死寂，瞳孔的深处又像是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打击一个又一个的接连而来，江海道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胸膛，他只觉的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和他当初想要完全不同。

牧长宇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继承了他的家业，却虐待自己的女儿与孙子，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却将自己的孙儿关在漆黑的祠堂中。

江海道的怒火熊熊燃烧，他想现在就拿刀去砍了那个狗东西。

……

从噩梦中惊醒江海道不停的深呼吸，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刚刚只是在做梦，但是那种愤怒的感觉却依旧充斥在他的心中。

这梦，也太真实了，真实的不像是梦。

醒过来的他还清楚的记着梦中的每一个细节，还记得他孙儿的那双冷寂的眼睛，以及与女儿七分相似的面容。

不管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都不会再将女儿嫁给那个人了。

如果可以，江海道现在都不想见到牧长宇那张脸，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怒气。

他又不知不觉的想到了三玖，想到她昨天对他说的话，只觉得一阵的心塞。

还是不能着急，要将女儿的婚事放一放。

要是真将她所嫁非人，只会害了她的性命，还要害的她的孩子受人磋磨。至于昨天三玖说的那些想要娶他女儿的鬼话，过于心塞江海道选择忽视。

他忽视，三玖却不会忽视，不仅天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强调她才是最适合江霁月的人，无事的时候还天天带着女儿出去游玩。

然而这丫头软硬不吃，又滑不溜手，她女儿又明显对她也有情，两人常常同进同出，他根本没有什么办法，也阻止不了。

就算是他将女儿的院门关上，以三玖的能力也能翻墙进去。

随着时间推移，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久了，江海道从最开始的坚定反对，已经发展到内心纠结，摇摆不定。

她的女儿给他下了最后一颗定心丸，彻底绝了他摇摆的心。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江霁月第一次与江海道坐在一起，去谈论这件事情。

没等江海道说什么，江霁月率先抛出一道惊雷。

“我怀孕了。”

江海道手一颤，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上个，碎瓷片溅落满地，洒落茶水打湿了他的鞋子。

他激动的上前一步，“告诉爹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江霁月的神情平静，她让江海道不要那么激动。

“阿爹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现在我怀孕了，我可以给江家一个孩子，我的任务完成了吧，我是不是可以真正选择自己的爱人了？”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你认为，我想让你成婚，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阿月，就是这样想阿爹的吗？”江海道缓缓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是吗？”江霁月平平淡淡的反问，声音里不带任何的情绪。

如果说三玖对他的坦白是让他愤怒，江霁月的平静则是真正的江海道心痛。

在这时，他忽然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梦境，想起了女儿的结局，他忽然生不起气来了。或许这是更好的结局，家中不需要再接纳一个外人，也就不会再有人花着他的家财，欺负他的女儿孙子。

长久的沉默过后，江海道询问：“孩子是谁的？”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当初是不是他认错了，阿玖根本不是女孩儿，她本来就是男儿身。

“阿爹不用知道，孩子血缘上的父亲是谁不重要，阿爹只要知道，我生的，就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们江家的孩子就行了。”

“唉~”江海道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阿玖知道吗？”半天，江海道只问出这样一句话。

江霁月点点头，她的手掌轻柔的覆盖上自己的小腹，“她知道，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以后她就是孩子另一个母亲，我们会共同抚养他，教导他。”

江海道的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还应该说点什么。他现在相信，阿玖是那孩子是真的喜欢他闺女了，不喜欢不会跟她一起养别的男人的孩子。

三玖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谁生的，孩子才是谁的，女性才是孕育生命的主体，这不是别人的孩子，这就是江霁月自己的孩子。

“阿月你告诉爹爹，你喜欢阿玖吗？如果不喜欢她，你不要玩弄她的感情。”

江霁月露出了谈话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直视着江海道眼睛：“阿爹，你不懂我也不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