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在考察期，但是他显然不觉得再次得到将军的信任与看中是一件多么难得事情，整个人都散发着喜气洋洋的气息，好像已经提前当上了新郎官。

有知情的同僚还在调侃般的祝贺他。

骑在马上的三玖冷冷的看着得意洋洋的男人，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剑柄。

三玖正在出神的时候，冷不丁的从后面冒出一个脑袋来。

她一肘击过去，来人一个下腰，躲过了这一击。

“喂喂，又不是敌人，你注意点行吗，我英俊的脸差一点就要被你打坏了。”来人正是程黎，这一段时间，他已经跟三玖混熟了，也把江家的情况摸清楚了。

三玖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也习武，不知道不要随便从背后接近习武之人吗？”

程黎打马上前，顺着三玖的视线望过去。

他知道，正与人说话的那位是江元帅看中的下属，也是他为女儿选定的未婚夫。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别胡说。”

三玖移开视线，牵着马向着河边走去，程黎跟了上来。

“喂，你没有受伤吧。”

蕙安城做为大周的边城，为大周抵挡着从北面入侵的异族。

异族逐水草聚群而居住，以合盟的部落为政权形式，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

目前大周采取保守的边境政策，不主动出击，只被动防御。异族这些年日渐强悍，部落的位置逐渐靠近蕙安城，经常出兵试探，劫掠附近的村镇。

他们不进行大规模的进攻，遇见大周朝的大部队就跑，之前程黎就是为了追击敌人，太过深入，才险些落入敌手。

今天又有人劫掠，三玖带人拦下人马最多的队伍，斩首俘虏近百人。

程黎下马来到了湖边，挑选了一块薄薄的圆片形石头，学着三玖的样子抛了出去，石头在湖面跳动了两下才彻底沉入湖底。

“有没有觉得不甘心？”程黎问她。

“什么不甘心？”三玖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的实力，你的功绩都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功劳却都落在别人身上，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三玖以女儿身领兵，纵然收服了军中的一众人，本身也是功绩卓着，每次都身先士卒，但是她的身上却没有朝廷册封的正经官职。

江海道曾经也想过为她请封，但是请封的折子递上去却迟迟没有回音，事后江海道也没有再上书，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来边城的这段时间，尤其是与三玖接触的这段时间，程黎也发现，三玖实力出众，在军中，在城中也有威望，但是仅止于此了，她面临着比那些男性将领多得多的困境。

这时候，程黎想到的江海道常说的，并且常常感到遗憾的那句话。

“可惜你是女儿身。”

他的话音刚落，三玖就侧过了身来看向他，她的眼睛清凌凌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没有女人，你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

程黎连连摆手，“误会了，误会了不是，我没有说女人不好的意思，也没有丝毫瞧不起女人的想法。”

他双手向后撑着，半仰躺在草地上，“女人也是很厉害的。”他想起皇室中那些曾经以女子身份摄政的后妃。

程黎私下里曾经偷偷怀疑过，他的父皇之所以喜欢娇柔的后妃，就是因为对于这些厉害的女人他恐惧了。

想当年，他登上了皇位，政权依旧牢牢把握在太后的手中，直到太后寿尽，他才有机会拿回属于帝王的权柄。那个女人，他的母亲，也是他一生没有打败的敌人，这让他如何不害怕。

所以皇帝掌权之后，牢牢把控着手中的权柄，严格禁止后宫干政，连皇后原本就应该拥有的权柄，也被削弱了很多，所以皇后才那么没有安全感，才对太子那样的看中，想尽一切办法为他登上最终的那个位置来铺路，为了太子，甚至能牺牲她的另一个儿子。

程黎心中正在郁愤，就听旁边的三玖出声又戳中了他的痛点，“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呢，难道你又甘心吗？你也是皇后嫡子，却被扔到这荒凉又危险的边城来，是为了什么？”

三玖猜测，也许是为了培养他在军中的影响力，积攒军功，为太子助力。

不过边城苦寒又危险，远没有京城繁华富贵，还远离皇帝，不能随时在皇帝身边尽孝刷存在感。即便能收拢兵权，但是这可是不能随意动作的边军，与护卫都城的城防军又是完全不同的，皇帝也不可能将守护都城的军权交到任何一个皇子手上。

所以说来这里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可以说程黎已经基本上被排除在继承权之外了，哪天皇帝突然驾崩，他都不能及时赶回去夺权。

事实上，即便他没有来这里，作为有一个太子大哥的程黎，他也是被排除在继承人争斗之外的。因为有着这一个同母兄弟的存在，没有哪一个势力会选择他，除非哪一天，他的太子大哥出事，失去了继位的资格。

两个互相伤害的人默默的坐在湖边发了会儿呆。

半晌，程黎忽然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江霁月？”

三玖反问，“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程黎嘿嘿笑道：“没有没有，我还听说，江元帅一直盼着女儿早点成婚，给老江家留个后，你没这个能力吧。”

三玖冷冷的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程黎捏着一个草茎摇来摇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过了一会儿，在三玖耐心告罄准备离开之前，程黎才继续说道：“我还听说，江小姐貌似也想要个孩子。”

三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从哪里听说的？”她这是什么时候不注意，让家里进贼了。

程黎撑着身从草地上站起来，换了一个方便跑路的姿势，才继续说道：“反正，你们只想要一个孩子，不要孩子他爹。不如，考虑考虑我呀。”

三玖腰间的长刀出鞘，簌的一声定在程黎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