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玖带着木楞楞的康明珠离开，在找了一处山脚下的洞穴休息，天下已经乱起来了，许多人都已经收拾家当逃跑去避兵祸。

三玖也打算离开这里，南下去更安全的城市。

三玖拾了一堆柴，将火升起来，又拿出两个饼子烤上，很快饼子的焦香就在山洞里蔓延。

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三玖也饿了，拿起一个饼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刚刚经历巨大打击的康明珠肚子也在叫，提醒她该吃东西了。但是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什么都不想吃，摸着痉挛的胃部，她还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忽然她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三玖：“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不是疑问，这是一句陈述句。

三玖撕着饼子，小口小口的吃着。同样是康家的女儿，她冷静的不像是刚刚遭遇了一场灭门惨案，就像是家中死了几只鸡一般无关痛痒。脸上没有丝毫的悲痛，平静又漠然。

还在燃烧着的烛火发出噼啪声，山洞里的气氛有些凝滞。三玖丝毫不在意对面女孩的质问，她平静的反问：“我应该难过吗？”

这句话将康明珠问的愣在了当场，她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她也并非是没长眼睛，她清楚的知道康家夫妻对于三玖是什么样的态度，只不过他们那个样对待的不是她，所以她选择看不见。

她将目光落在了三玖的身上。

三玖虽然在康老爷一家的苛待中长大，却没有养成怯懦的性格，她体形高挑，面色红润，衣服的料子虽然不是贵重的绫罗绸缎，却也干净整洁，没有打着补丁。

一瞬间康明珠又找回了底气，“对，爹娘是没有偏爱你，但是他们还是将你好好的养大了，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村里其他人家的女孩能穿这样干净的新衣服吗？你难道不该感恩吗，你的心怎么这么冷啊？”

三玖对于康明珠的话不置可否，她能长得这么好，是因为她把自己照顾的好，吃穿用度，都是三玖自己想办法搞来的。而且若说恩情，她帮她们提前避免了灭门之祸，让这些人多活了十多年，难道不是恩情吗？

但是这些话没必要对康明珠这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小姑娘说，三玖知道她此刻并不想跟她争论，听她的回答，她只是想要发泄情绪而已。

三玖任她发泄，并不出声，也不需要模拟出人类的情感去应对她。

拨了拨炭火，三玖将烤焦的饼子拿起了，对着发泄累了的康明珠道：“你真的不吃吗？”

“人死又不能复生，你不如想想以后。趁着现在保存好体力，应对以后得生活。”

“以后？”

“对啊，以后，你不想跟着爹娘一起死就要为以后打算。”乱军攻破了徐州，之后她们留仙镇清平村野不再是世外桃源，今天光顾的叛军是第一波，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波。

“我打算南下去寻找更安全的城市定居，你是跟我走还是有其他的安排？”三玖好心的问了一句。

康明珠心里乱糟糟的，她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和安排，她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女子今后该何去何从，何处安身，何以立命。

透过火光，对上三玖模糊又冷淡的眉眼，这就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康明珠却确定她们姐妹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感情。

她没有回答，三玖也不催促她，挪了挪身体，靠坐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等待天明。

第二天，两人又回了一趟康家，康家大门敞开，家中所有之前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连屋子中的桌椅板凳都消失不见，应该是在乱兵走了之后，又有村民来家中翻找东西。

后头来的村民还有点良心，将康老爷一家的尸体搬到一边摆放。还好现在已经是深秋，夏天的话，这些尸体恐怕已经不能要看了。

康家人死状凄惨，康明珠看了一眼就遭不住了，冲到外大吐特吐，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什么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吐出了一地苦水。

现在没有收殓尸身的条件，三玖将尸体烧了，用坛子将骨灰收敛起来，埋到了家中的枣树之下。

康明珠靠坐在墙边，愣愣的看着三玖将这一切处理完。

她们家除了这栋房子，不能带走的还有万亩良田。再好的田，没人耕种也没用，三玖两个种不下这万亩良田，也保不住它，只能暂时先舍了。

三玖收地窖里的钱财的时候提前将地契收了起来，以后天下太平，说不定还能利用手中的地契将这些良田要回来。

三玖将一切都安置好，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来了两套行李，放了一套在康明珠面前。

“我准备离开了，你要是跟我走就将这衣服换上。你要是不跟我走，包袱里还有一些钱财，你拿上自谋生路吧。”三玖也没有太强的责任心，她完全尊重他人命运，不干涉别人的选择。

康明珠虽然还在悲痛，她却不得不接受现实。她现在还能去哪里呢，舅舅舅母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恐怕也遭了难。就算没有遭难，她娘与舅母关系也称不上和善，自己去投奔她们还不如跟着三玖。

她看着三玖收殓父母的尸体，将一切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她之前怪她冷漠无情，这时候又觉得她平静理智的态度给了她很多的安全感。

康明珠不得不承认，三玖确实比她能干，离开了康家，她能够比自己活的更好。

努力收敛好心情的康明珠去屋子里面换衣服，三玖拿过来的是一套男装。等康明珠将衣服换好，三玖又拿了一套瓶瓶罐罐到她面前，在她的脸上一阵捣鼓。

等收拾完，康明珠看镜子，她已经从一个明艳大美人，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郎。单看相貌，不看她的行为举止，说话声音，基本看不出她是男是女。

而三玖自己穿的也是男装，她的身材修长挺拔，她又善于模仿，穿上这一套衣服，比康明珠更像是男子。就连康明珠本人都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弟弟，不是什么妹妹。

康明珠很好奇她是怎么学来的这些手艺，三玖随便说了一些糊弄了过去。

康明珠也不再深究，以前的时候三玖是经常往外面跑，家里根本关不住她，谁也不知道她出去是做什么，这次康明珠是尾随三玖出门才逃过了一劫。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没有心情再问东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