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冬天，空气本就干燥。

所以火焰从小苗变成熊熊烈焰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这片树林很适合被焚烧，满地的枯枝落叶，火一着就燃起来了。

异兽们对火焰很敏感，外围的异兽感受到热气都纷纷调转了方向，一片粘稠的海潮逐渐变得松散了。

唐亦丹在点人数，在象城就已经折损了十六个人，现在又没了七个。

树林里有还在孵化的异兽卵，它们总是更喜欢把卵产在有遮挡物的地方，这也是王铁牛提议他们烧林子的原因。

火光一起，林子里正在产卵的异兽们就沸腾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大扫除的时候将扫把伸进柜子底下，以为没有什么，结果笤帚上沾满了尘灰脏污。

葛番和柳叶青在另一侧往异兽堆里扔燃烧弹，他们是跟着幼年体的痕迹去的，燃烧弹一砸进去就是一阵细颤尖锐的鸣嚎。

肖洋他们跟燕去晚报告了状况后，留了三个人在虞芫身边，其他的也跟着部队去杀敌了。

虞芫仰头去看那座被裹住的城市，它像一个馅儿，数不清的蚂蚁前仆后继朝它拥去。

回应它们的是璀璨的枪口火光。

虞芫朝里头望了一会儿，没觉得他们放火之后象城面对的异兽少了多少。

海洋中的沙丁鱼群即使分出去一簇，依旧可遮天蔽日载住万吨游轮。

姜淉跟在虞芫旁边，她一边擦着脸上血迹一边对虞芫说：“小虞，你战斗一整天了，跟我去后方休息一下吧。”

虞芫摇摇头，依旧盯着风暴中心的那座城，异兽的冲击使得它塌了半边，如同没有凝固好的豆腐块一样，残渣零散的坠落下去，隐隐还有人的身影在里面。

姜淉用新的湿巾来帮她擦手，同她道：“小虞，不要看了，我们休息一下之后才能更好的帮忙呀，对不对？”

血污被擦干净，虞芫才看到自己手背上很多细小的伤口。

有擦伤、划伤，还有异兽触角勒出的一道道淤青。

她转头看姜淉，见她手上也是这样。

她虽然没与异兽战斗多久，但前来接应她时冲得太猛了，杀出了一道逆流的路。

她指甲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异兽残渣，十指肉与甲的缝隙间皆是蓝色的血痕。

姜淉尚且如此，象城里的人又是如何呢。

她走的时候没怎么看清众人的脸，大家都太忙了，她记得跳下城墙时她踩到了很多水洼，脚底至今有种诡异的粘黏感。

好闷啊。

肖洋从一旁跑过来，将镜头对准虞芫道：“监察官找你。”

虞芫抬眼就对上了燕去晚的脸，他看到她之后有个轻微平展眉头的动作，那是一种卸下担忧的表情。

可以想到他在百里之外对她的情况有多操心。

“支援部队明天一早就会出发，虞芫，你可以先跟肖洋他们一起回来。”

他总要跟她说这种话，虞芫在他开口前都猜到了。

虞芫一把拽住肖洋的手腕，拉着他转了一圈，将火光冲天的树林和几乎弹尽粮绝的象城展露在他眼前。

异兽朝着火光和城墙两个方向扑去，在涌动的潮流中，人影显得那么孤立无助，枪火和刀光也像随时会破灭的泡泡。

“监察官，你看我走得了吗？”

燕去晚抿唇，他停顿了几秒，而后道：“我已经在申请增加支援部队的人数了。”

姜淉也来劝她：“小虞，你已经尽力了，不能把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这是异兽攻城，个人的力量帮不了太多……”

高达百分之六十三的死亡率。

这个数字让他们都想劝她回去。生命仅在呼吸间，谁也赌不起。

象城坍塌的防线上竖起一道冰墙。

跟上一次一样，他还是陷在异兽堆里，只有不会融化的冰块告诉众人他还活着，他还在。

虞芫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世界是两个平行的面。

虽然大家都会遭遇各自的难题，但的确无法分担彼此的辛苦，大家永不相交，只有死亡是唯一的共同话题。

虞芫问统统道：象城能撑到明天吗？

统统：可以。

统统：而且不只是燕城，菊城和五桦城也已经通过了支援计划，象城在明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一点会分别迎来菊城与燕城的支援。

五桦城在三座城市中距离最远，虽然此刻已经出发了，但需要明天下午四点才能到达。

虞芫又问：到明天上午十点，象城还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统统：大约是目前人口的百分之三十哦。

虞芫：王铁牛呢？

统统：存活率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之间哦。

虞芫：我问的是直到战争结束的存活率，你回答的是什么？

统统：……直到战争结束的话，他的存活率在百分之零点三二到百分之零点九一之间哦。

虞芫忍不住冷笑：你玩起文字游戏可比人类厉害多了。

系统回答她问题的时候通常是严谨的，一旦不严谨了，就证明它有自己的小九九了。

将错就错、模糊重点，它从不撒谎，但也不太值得信任。

火光吸引到的异兽从潮海中分离，用**去扑灭林中焰火，它们将视线内的人和火都作为攻击对象。

一只发现这里有人群聚集的异兽朝他们扑来，不等旁人动手，盘旋在虞芫身边的刀剑一闪，它就头身分离了。

刀向外一甩，将粘稠的蓝血甩干净后，再次回到刀剑队列中盘旋着。

真闷啊。

虞芫把燕去晚的视频挂断，抬头再看了一眼攀满了异兽的象城。

虞芫：你不希望我去帮忙。

统统：因为好对象说的没错哦，个人的力量在异兽攻城中没太大作用，统统不希望宿主做效率过低的事情呢。

虞芫：……什么叫效率过低啊，我加入的话，局势可是会大不一样的。

统统：宿主是指为象城存活人口增加百分之零点零三，还是指为王铁牛的存活率增加百分之零点七。

虞芫深呼吸了一下，侧身抱住惴惴不安还在想说辞劝她离开战场的姜淉。

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姜淉一跳，虞芫甚至听到她“呀”了一声，然后就亲眼看到了她的空白卡上浮现出了一个美丽的花纹。

姜淉害羞道：“小虞……”

“淉淉，我走不了的，我的故土就在那里。”

最后巩固了一下人设，虞芫提刀就冲进了异兽潮中。